帕尔斯站起身,拍掉身上沾染的土,长袍的兜帽遮挡住他一半的脸颊,再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他手中始终握着那张【讯】,【讯】之上的纹路正在缓慢消退,代表着任务的结束。他的身体在炽热的空气中变得扭曲,一声轻微的爆鸣声后,突兀的消逝在这片幽暗的壁垒。地面上消逝的微弱呼吸声和蒸腾的水汽,都在隐喻着一个新的开始。
伽那穿越过帝都的外围,行进在东区的塔纳西尔大道,这条街道要比帝国建立的时间还要悠久,在四象帝国未分裂之前,这一片区域并非是荒蛮之地,而是由命运塔纳西尔统治的,成为南部三国之中最为强盛的一支,后被建立成国家。作为命运之神,这条街自然始终保持着它的独特性与神秘性,比如,被凝聚于一体的魂力之源,包裹在银色冰封的水晶之中,用于在扩散度强魂力薄弱的地域,同时可以用于自救,因为如今变成火之帝国亚斯克的领域,大量泻出的蒸腾的雾气与温度使得外封部分的冰也极易融化,而一部分的魂力源石也会带有其他魂力属性,同时可以加以运用,比如水魂的魂术师同样可以借助源石使用火系魂力,只是价格连城,仅有少数的皇室贵族可以竞购。
伽那同样需要那种力量,但不是【冰魂】,而是【魄】,他需要的不是人的灵魂,而是人的心智与感知。
他行过每一条狭窄的小巷时都未曾有人招呼并主动吸引他来选购物品。
他们隐藏在长袍之下,面部完全被阴影罩住,只是留下干瘪的嘴唇,毫无血色,身形伫立不动,却显得十分消瘦,像是随时会被小巷相通的风吹倒。而当伽那释放一些魂力去试探性的接触那些长袍之下的人的时候,魂力感应却只探测到一堆空荡荡的躯壳,空无一物。
而在他们的身体里的空洞,并非只是无一丝魂力,而是什么都没有,甚至于内脏与血管。
就连猩红使的伽那,也丝毫感觉不到生命气息的存在。
希斯里如同一道迅猛急速的箭一样的向着火神使刺去,空间被锐利的火焰划出尖厉的嘶鸣,他的整个右臂上布满了火焰,皮肤被炙热的温度烤化下一滴滴的血水,他咬紧牙关,将手臂深深的插进了毫无防备的神使的胸膛,一片血水沿着手臂溅在他的身上,破碎的长袍瞬间燃气熊熊烈焰,他抬起头,想要看清楚神使痛苦挣扎的表情,因为他感觉到他所刺破的那个躯体一直在不断的颤抖。他凝注了目光,看到的却是一片黑暗,不是那种深黑的墨色,而是虚无的深渊的那种无以见底的沉闷的黑暗。
希斯里感到肩膀处一阵刺痛,他向着肩膀看去,不知什么时候那里多了一道幽暗的印记,如同来自地狱的标示般突兀,印记越来越明显的显得诡异,以至于他体内的魂力也不断的都被那道黑色的印记吸引凝集,他完全不知道那道黑色的印记是什么,也无法停止肩膀与锁骨处衔接着的皮肤一片灼热。甚至于强烈的撕扯感令他忘记了面前的那片诡异的黑暗。
死神确确实实的在不断靠近,或许每个深渊的印记,都是一道通往深渊的门。
蝎的身体周围散发着浓稠的黑色魂雾,缠绕在血肉间隙模糊的组织之间,他惨白色的骨骼生硬的穿刺出来,黑色焦糊的血肉上缓慢的生出暗色的薄膜,徐徐的燃起浓烈的火焰,而他的脸颊半边已经长成另一番模样。
“有很多事情你不知道的,关于【猩红使】,以及,如今你所效忠的人。”蝎盯住纳尔身上蓝色深沉的火焰,瞳孔的中央慢慢变成暗红的血色,“猩红使一直以来都在大陆上未留下好的名声,人们常常理解的猩红使,是在传统意义上的荒蛮之地产生的怪物,而实际上,帝都之中的很多皇室都知道,在皇室阶层,甚至祭司之中,都有猩红使的存在,他们的存在,大大的保障了帝都的安全,以及皇室的稳定。”
“可是当上祭司的猩红使就不一样了,他们与维持皇室的王爵不同,他们有着更高的能力,以及更高的地位与实权,所以如今,在帝都,早就不是火神做主的年代了,或者说现在的猩红使,就是神。”
纳尔盯住蝎愈来愈熟悉的面孔,表面则毫无波澜。
“如今的【讯】恰好掌管着祭司的命运,而最棘手的则是你们这些地区的统治者,以及整个帝国的神使,所以如今他们频繁出现在帝都,就是为了整个帝国的命运,而可惜的是,猩红使的我们,已经从帝都的各个角落,从各国的边界,逐层的深入到帝都中来,而在帝都的中央部分,那些深藏在皇室的王爵们,也会开始,夺取你们各个地区的权利,而我,则是处理你们这些小杂碎的。”
“知道么,帝都已经是我们的了,只要让神使与教皇祭司消失,整个帝国就会融入新的世界。”蝎的瞳孔已经深沉的暗入血液,黑色的血肉慢慢的生出狰狞的刺,手臂之上的黑色浓雾化成尖锐而锋利的刀刃,而另一边,纳尔斯的手臂中央也刺出惨白的骨刃,晃动着蓝色的火焰。
“【火魂。蓝刃之兆】。”几道锋利的寒色火刃如同丛生的杂草一般迅速的攀升上蝎的手臂,灼热的蓝色火焰如同利刃一般倏地的切开他的皮肤,如同嗜血的蚊虫不断的钻进他的血骨,蓝色的火焰瞬间燃开一大片焦黑的血肉,像是被大火掠过的荒原。
蝎的瞳孔中再次掠过丝丝不屑,他的身体焦黑如同海岸的岩石,无数黑色的斑纹随着火焰的燃烧而隐隐浮现出来,形成大量的黑色阴霾,那些魂雾又化作浓烈的黑烟,瞬间将冰蓝色的刀刃吞噬至尽,从他身体的薄膜中不断的伸出黑色浓雾的分支,像是狰狞的恶魔的手臂。
【魂术。暗鬼降临】
无数只黑色的人形嘶吼着从蝎的身体里挣扎而出,巨大的身躯撕裂他身体上每一个部分,使得他刚刚生成的身躯支离破碎,他的颈部背部都密集的积满了黑色的影子,那些来自与深渊的黑暗,都在扭动着身体,从身体各个部位穿透出来。
又不断的刺透纳尔的身体的每一寸关节,黑色的血液静静的沿着身体轮廓流出,淌在地上化成一小片漆黑的岩石。
纳尔静静的伫立在那里,像是一座雕塑。
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的肩骨开始,不断的涌出冰蓝色的魂力,隐藏在颈后的【魂印】正源源不断的释放着炙热的魂力,以及他体内的【魂灵】,冰焰。
伽那急匆匆的从东区离开,向着【讯】中的地点飞驰而去,面前是一座奢华巨大的帝殿,他未受阻拦的来到了大殿的中央。
“你不在的所有时光里,我都孤单的一个人,在每一次行经街道的时候,每一次露宿街头,每一次被人嘲讽,我都在想,会不会,有一个人,像如今的你一样对我不离不弃,像你一样每次深夜寒风拂起的时候拥住单薄的身体,直到你走了,我才知道,我没办法离开你。”
伽那滚热的胸膛紧紧的拥住塞莉娅已经冰凉到寒冷的身体,源源不断的释放着魂力,他的身体上密集的布满了黑色的纹路,如同神殿柱子上那些精致的斑纹,他的身体还在涌出火红的魂力,从身体纹路的每一寸罅隙,不断的凝固成赤色的雾余绕在他怀中冰冷的尸体身上,墨色般漆黑的长发垂在塞莉娅依旧精致的锁骨之上,看起来像是编织在了一起,这样已经持续了几个小时,直到神殿的灯光徐缓的从巨大的天花塔顶上投射下来,他才从浓稠的墨色中清醒过来,这时天已经灰下去一大半了,大殿中未及被照射到的地方已经陷入一大片的黑暗。
他便从那一团乌黑的角落里走出来,即使不断的走进,伽那却仍然无法看清楚他的脸,他火红色的长袍像是燃着了火,拖在地面上不断发出“噼啪”的声音,像是要染红整个地面般绚烂的红,伽那抬起头直视着他,看到的仍然只是个虚影,却丝毫未感觉到压迫力,而他周身的火焰气息却缓慢的虚弱了下去,但他似乎浑然不觉的仅仅拥抱住怀中的她。
“你是神殿的王?”伽那的声音微小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不,我不是,我不是能告诉你答案的人,也丝毫不能给予你线索。”黑暗中的人声音更像是来自于深渊,空洞而深沉。
“那看来你没用了啊。”伽那轻笑着,原本清澈的瞳孔漆黑的瞬间如同沉浸于水里的墨,又像是暴雨来临之前沉甸甸的乌云。
他终于从黑暗中走出来,露出长袍掩盖下孱弱的身躯,以及那张,稚嫩的脸。
“可是,猩红使的伽那,我是这次灾难的主使者呢,你,敢杀我么。”
再次醒来时,希斯里在一处破旧的大厅的最深处,四周是沉甸甸的灰寂,空气中浮动着细微的尘埃,在最里面的厅室那里伫立着一座面孔模糊的石雕,看起来时代久远,不像是如今的产物;石雕的表面纹路早已磨的干净,剩下千疮百孔的石质外层以及层层干裂的缝隙,和不知何种表情的面部。
他站在石像的面前,完全像是渺小的沙砾,仰起头来勉强看到沦陷在薄雾中的脸,以及悬在腰间的青铜色标牌,上面用着古老奇异的文字刻着一小截的句子,刻下的沟壑里已落满了灰尘,他看的懂这些文字,不知为何,那种强烈的归属感似乎在隐隐呢喃着,一遍一遍的低荡的回声,那句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