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息之地里的莲花,又在不合时节的日子里开了。
一看便知是星伶百无聊赖下的小心思。
红白交映的荷花在连田碧叶上轻轻摇曳,碧叶底下的鲤鱼摇尾而过,卷着裤腿的星伶双手托着一捧水,小心翼翼地撅着屁股低下身,要将手中的一捧水倾进池中。
白生生似藕节般的两截小腿浸在水里,未防及脚下泥滑,险些一跟头栽进泥水里。
提着点心来的抉月瞧她小心翼翼的动作瞧了许久,眼见着她要摔进水中,连忙跃过来稳稳托住她的手臂。
星伶撞进他胸口,一双黑白分明灿比星辰的眸子里还满是后怕:“还好还好!”
“什么还好?”抉月笑问她。
“你看这个,月哥哥。”
抉月低头,这才发现就算刚刚星伶险些摔倒,两只并拢在一处的小手也死死地靠紧着,没有松开一丝一毫。
手心里捧着一点水,水里有两只蝌蚪,黑乎乎,滑溜溜的两个小不点在她掌中水里转来转去,快活地摇晃着尾巴。
“我方才在那边的石头缝的积水里看到的,月哥哥,你扶着我一点儿,我把它们放进池子里。”星伶稳稳当当地把腰身交给抉月。
抉月掌心朝下,探着手臂横在她腰下,极是克制绅士地扶着她的腰身,眼底是如同早春三月的风吹过,温柔得不会惊扰到贪花吮蜜的蝴蝶。
“义父说,万物有灵,身为神枢,护万物之灵,守万物之身。小东西,你以后可不要再跑到别的地方去啦,好好在这里长大吧。”
星伶将蝌蚪轻轻地放进水里,看着它们游远,在抉月怀里转过身来,亲昵地搂着他的腰身,冲他笑得明媚无邪:“月哥哥,你又带了什么好吃的给我吗?”
十三四岁的少女,说话间都带着淡淡的少女甜香,更莫提她自小在神息之地这样灵气萦绕,百花争艳的地方长大,自是万般的出尘绝色,晶莹剔透,不染尘埃。
抉月低头看着赖在自己怀里不肯松手,讨着点心的小阿伶,伸手揉揉她的发,将一袋子点心递给她拿好。
“桃蕊云片糕!”星伶惊喜得亮了双眸,“还是月哥哥你好,义父都不让我吃这些,说怕我牙疼。”
“尊者是担心你,不要惹他生气。”“我才没有呢,义父才老是惹我生气,就拿这池子里的莲花来说吧,我就是无聊才催开的它们嘛,义父非要说我不守时令,有违秩序,我又没有催开别处的,就只是这里的
好不好嘛?月哥哥,你说义父是不是讨厌?”
抉月宠溺地点了点她的鼻子,悄声道:“你再说尊者坏话,他又该拉着你去练功了。”
星伶吐吐舌头,皱着鼻子作了个鬼脸,好一幅表面顺众内心不服的调皮鬼模样,逗得抉月直笑。
又见她还站在池边泥水里,便将她抱过来坐在一边的石头上,蹲下身来,浇着湖中的清水濯洗她一双白嫩嫩的脚丫子,洗净上面沾着的泥水。
“月哥哥你的做什么呀?”
抉月捧着她的双脚放在怀里,用衣物仔仔细细拭去水渍,温声笑道:“姑娘家要爱惜自己,不要受凉,更应该打扮得漂漂亮亮,干干净净的,这样才好。”
星伶咬着一片糕点,歪头瞅着抉月,还调皮地翘了翘自己的脚趾头,踩着抉月的手心。
她虽总是待在这神息之地里,但偶尔,义父也会带她出去见见神殿里的其他人,当然了,总是只有他们看得见外面的人,外面的人却看不见他们。
义父说,那叫画地为牢,等以后自己也变得厉害了,他就把这一招教给自己。
她见过那么多的人,却没有见过比月哥哥更温柔,更好看的男子。
没有见过,比月哥哥笑起来更让人安心的人。
她想,月哥哥是这天底下,最最好的男儿,不对,是最最好的人了。
比义父还好,义父还老是不让自己吃点心,不让自己跑出去玩呢,自己要是练功不用心,还会被他教训呢。
但月哥哥不会,月哥哥会在葡萄架下扎好秋千,推着自己高高的,高得要摸到天上的云,自己像鸟儿一样自由。
什么时候,月哥哥才能把自己从神息之地里带出去啊?
外面的世界,一定要比神息之地更有趣,更好玩的,也一定会有更多的好吃的点心。
她总是在书本子里描述的那些热闹的街市,叫卖的小贩,热气腾腾的刚出锅的白馒头,还有私会的秀才和千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