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对视了几秒,然后我胡乱地点了点头表示感谢,准备往回走。一转身,望着走廊两侧连成一片的木板,我突然就傻眼了——十几扇一模一样的木门,到底哪一扇通往我的房间?
李南宇也注意到了我的犹豫,但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我就把耳朵趴在门上,一扇一扇开始听,直到某扇门里传来压抑的呻*吟,我才自信满满地推开隔壁的门,转身关门的时候,还很放肆地冲跟在身后的李南宇扬了扬眉毛。
我保证,他的脸上出现的表情,足以让我笑上一整年。
142。
早上五点不到,我们就起床吃早餐,然后摸黑爬到poonhill上看日出。
天地有大美,初阳撒向安纳普那群峰的那一刻,所有的攀登都变得值得。
在所有人都拿着相机“咔擦咔擦”时,我却静静地体会这一刻的肃穆庄严。我们总是试图捕捉最好的角度、最佳的光线、最合适的曝光补偿,却偏偏忘记了用双眼和心灵去感受。从什么时候开始,最美的风景都是通过相机的镜头看到的?
其实,记忆才是最好的胶片。
我穿着一双板鞋,下山时便一路摔跤,这种情况在下午变得更棘手。昨夜下的雪被先行的徒步者踩成了结实的冰,板鞋一踩上去就会打滑,站都站不稳。苏凡坚持让背夫帮我背着行李,又让向导小哥牵着我的手,一步一步走。走到下坡处,我的双脚更是无处可放,一挪步便控制不住地往下冲。眼看我动弹不得,向导小哥指着路两旁的巨大树根道:“那边的雪没什么人踩过,你从那里爬吧。”
树根盘旋在悬崖的一侧,歪歪扭扭的根系内盛满了新雪,能够为板鞋提供足够的摩擦力,只不过稍有不慎,便会滚下山崖。我盘算了一下,就算摔下去,也会被树枝挂住,至多摔个半身不遂。下定决心后,我便对拿着我的手机和拍立得的田蜜说:“我的手机里的快捷号1是我哥电话,快捷号2是保险公司的海外急救电话,如果我出了什么意外,麻烦你先打2再打1。”
田蜜看了我一眼,淡定地应道:“这里没有信号。”
“好吧,我还是爬吧。”我认命地说。
好在我身手还算敏捷,安全地爬下了这一段下坡。坡下有一家小餐厅,我们一人点了一杯热可可和一碗咖喱味方便面。
李南宇率先吃完,打开背包取出急救箱,从急救箱里掏出绷带和胶布,然后毫无征兆地走到我面前,开始往我的鞋底缠绷带,又用胶布固定了几片纱布。
我吓了一跳,好半天才明白他在做什么,不自觉地说:“那个,别浪费药品了,可以用卫生巾的。”
唉,我真是太没出息了,昨天我还下定决心,这辈子都不要先理他的。
李南宇抬头看了我一眼,依然没说话。田蜜在一旁附和:“卫生巾好!还吸水!”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我们又在纱布外面绑了一层日用卫生巾。
事实证明,这些防滑措施一点用都没有。
下午开始下雨,雪路变成了泥路,打滑得更加厉害。没走几步,卫生巾、纱布外加绷带就湿透了,变成了脚上的累赘,不得不全部取下来。背夫和向导一人抓着我的一只手,但遇见下坡路时,他们也扶不住我,如果坚持一起走,我们三个人都会摔倒。
“你的运气太不好了,”向导小哥对我说:“小环线的路况一直很好,但是最近山上的天气太恶劣了。”
在我又一次面临无处落脚的下坡路时,苏凡先行爬了下去,背靠着一棵大树站着,向我张开双臂,道:“宋宋,放开步子往下跑,我在这里接住你。”
“不行,万一她半路摔跤,滚了下去怎么办。”田蜜焦急地说。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满是泥泞的衣裤,觉得跑下去和滚下去也没有太大区别,于是便同意了。
我跑了一半便摔跤了,身体转了个方向,向着苏凡另一边的山崖冲去。
“宋宋——”
在那一刻,有许多声音响起,但是我都没有听清。我感觉身体完全失去了控制,双手徒劳地想抓住点什么。
然后,我稳稳地落入了一个怀抱。
因为速度太快,李南宇不得不跪在泥里减速,他的登山包刚好撞到崖边的大石头上,我们俩胆战心惊地停了下来。
我们拥抱了几分钟还是几秒钟?我不知道。我对时间已经失去了概念,只是觉得这个拥抱真的很久很久。
雨声、人声混合在一起,回荡在耳边,但我只听见了他的声音。
在经历了数不清日子的沉默后,李南宇用一种低低的、无奈的声音对我说:“你怎么这么别扭?”
我没有吭声,把头深深地埋进了他的怀里。
“尽给我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