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现在既然已经说出口了,那也没办法去改变了。即使现在张萍有些后悔,她也无法收回。
不过,张萍毕竟是老练的,现在,既然没办法收回,那就需要弥补,对于怎样弥补,张萍自然会处理得很好。“云姗姗,”此刻,张萍几乎是在用一种和地下党接头的那种说话口气在说话,“班级里,还有宿舍里,谁都不知道这件事情啊,我就和你一个人说了,别说出去啊。”
听张萍这么一说,云姗姗的感觉也很是复杂。首先,云姗姗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其次,她也不知不觉地感到了自己肩膀上的压力似乎重了起来,觉得有点难以承受的感觉。对于云姗姗来说,她觉得自己不是那种大嘴巴的人,所以,自然不会将任何秘密给传出去。但是,云姗姗觉得,以后,如果这一秘密真的传出去了,那么,不管是谁做的,她云姗姗都排除不了怀疑,所以,对于云姗姗来说,她觉得自己还不如什么都不要知道。但是,如今张萍将这一消息告诉了自己,并且还说她是唯一知道这件事情的,这让云姗姗觉得不知道应该高兴好,还是不高兴好。
就这么愣了片刻之后,张萍推了推云姗姗,说道,“云姗姗,抬起头来吧,张班到了。”
而就在张萍说完这话之后,教室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人就是这么奇怪。原本,对于张老师的课,大家都感到很是放松,因此,气氛也比较活跃,在一种宽松的活跃的气氛里,大家的胆子也大,因此,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也就容易出现了。比方说,差不多要爬到老师的头上去作威作福的事情,也是极有可能发生的。而现在,当刘班板着一张脸走进教室的时候,整个教室的气氛顿时不同了起来。就像原本还是草木葱茏的春天,一下子受到了寒冬的打击,顿时安静,但是也让人清醒了很多。
现在的课堂里,就是这样一种气氛。
云姗姗不喜欢这种气氛,并且,云姗姗也能感觉到,周围所有的同学都不喜欢这种气氛。但是,大家其实也都知道,不管你喜欢不喜欢,这种气氛总是在那里。现在站在讲台上,将双臂扶着讲台边缘,睁着一双深灰色的眼睛,带着一些抑郁的神色望着大家的,就是大家熟悉的刘班。
星期六星期天刘班随着校长去参观了一下其他学校的硬件措施,因此,他暂时不在家。而现在,很显然,他已经回来了,那个深沉着眼睛望着大家的,显然不是他的魂。
就这样,刘班站在讲台上,一句话都不说。
云姗姗看到此刻的情景,她觉得自己的脑海里就会不知不觉地冒出一个词来,那个词就是“尴尬”。
云姗姗觉得,如果让她用这种姿态去面对一群人,如此威严,眼睛望着大家,但是却一句话都不说的话,她自己会觉得相当尴尬。但是,云姗姗觉得,对于刘班来说,他似乎很享受这种尴尬,这种尴尬带来的沉寂,会让他更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成就感。
就这样,整间教室里静悄悄地,甚至静悄悄到连一根绣花针掉落的声音都能听见。
刘班站在讲台上,眼睛望着大家,嘴唇紧闭,一双深邃的眼睛中透露着一种带了一些火爆的黝黑的东西。这种模样,看了就会让人的心理产生一种阴影。而这种阴影,云姗姗认为,那一定是刘班故意制造的。
就这样,云姗姗在一种感到很是压抑的境况下存在了片刻,甚至是不少时间,而最终,刘班终于开始说话,并且,他的话稍微驱走了一些原本的压抑。
“我周末和校长出去了一趟,”现在,刘班开始慢慢地说话,他说话的声音很慢,并且低沉,听起来就让人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压抑感,就这样,停顿了片刻,似乎在洞察教室里学生们的感觉,然后,刘班才又接着往下说了下去,”我在外面的学校参观,虽然他们放假,但是,看到他们的硬件以及一些作业,等等很多情况,我回来之后都感觉到了一种巨大的压力。“说到这里,他再次停顿了片刻,然后,他那深灰色的眼睛面对着教室里有力地扫了一遍,然后才又开口说话了,”这就是对比和差距啊。“
听着刘班的话,云姗姗突然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似乎觉得,刘班这个看起来和他们其实年龄上相差不了多少的人,好像是另一个年代的人,看起来比他们长了很多,或者就是他们的长辈那一辈的人。但是,当她从恍惚中走出的时候,发现事实并不是这样。
而现在,就在云姗姗稍微愣神片刻,刘班就已经继续往下说了下去,”同学们,没有多久就要高考了啊,你们现在已经是高三了。临边的学校,他们的学生都非常刻苦和用功,现在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我们不能再有任何的松懈了。我参观了临边学校,参观的时候,我就想到了两个字,那就是——差距。看到别人,我就想到了我们和他们的差距。他们的付出,和我们的付出,看上去就不是一个级别的。“说到这里,刘班停顿了片刻,然后又继续说道,”虽然我和校长是在周末去参观他们,但是,他们的教室里几乎坐满了人,包括一些走廊和寂静的地方,都是拿着书本默默地背书的人。到了晚自习,也不放松。甚至到了很晚,在宿舍里,都有他们传出来的灯。而你们呢?你们看看你们的状况。前一些日子,虽然不是我们班的,但是,毕竟也是大风所致,我听说还处分了几个人,说错了,不是几个人,而是几对人。在这么忙的情况下,居然还有时间跑小树林里去。我不就不相信他们在背书!“当刘班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提高了声音,将原本沉浸在一种说不出的压抑的精神状态下的学生们,生生地从一种情形中,一下气掉进了另外一种冰窟窿里的感觉,大家差不多全都生生地打了个寒颤。并且,就在刘班说完这话的时候,他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用力将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抓住的一段粉笔头,使劲一扔,然后砸在了教室后面的那面大黑板上,并且,那飞溅而出的灰烬,可以让我们想象到他当初在完成这粉笔的初始运动的时候,付出了多少功和能。
就在那粉笔头被砸碎之后,刘班的话再次消失了,而班级里也再次沉寂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