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角落很暗,匪首招呼手下拿来油灯照亮。
很快,屋子里混乱起来。匪首大概受了点惊吓,一边骂什么鬼东西,一边举刀砍翻了铁笼。
其他人也吃了一惊,四五个绿洼洼的小东西从变形的笼子里跑出来,以头朝下的方式四散逃开。
“妖怪啊!”不知谁喊了一声。
突降的恐惧把屋中的情景变得刀光剑影,匪首与几个手下对着从他们脚旁跑过的小东西挥刀乱砍。
而这些老鼠般的小东西似乎比他们还要害怕,毫无章法地乱跑一气,最后无一幸免地成了刀下鬼,有的被砍了脑袋,有的被拦腰斩断,四分五裂的身躯很快在地上化成了一滩绿水。
待众人平静下来之后,匪首喘着大气命令道:“再搜一遍!”
众人又里里外外地搜。
它躲在墙缝里,使劲把身子往里挤,但始终会露出手脚。
有阴影罩下来,一个人停在它面前。
它哆嗦着看他蹲下来,黑巾上的双眼微微眯了一下。
他看见自己了,手里的刀闪闪发亮。
死就死吧,反正大家都死了,反正也回不去老家,它闭上了眼。
“阿水!发现什么了没有?”有同伴在后头喊他。
他起身:“没有。老鼠都没看到一只。”
它愕然。
仅仅一个夜晚罢了,自由来得太莫名其妙。
它目睹着匪徒们跨过那个人的尸体,带着他们能找到的一切财物离开了寿材铺。它在那个人的尸体前呆到天亮,又到天黑,直到外头传来杂乱的脚步与喊叫声时,它才从门缝里钻出去,永远离开了被囚禁的岁月。
它没有恨过老太监,小太监也是,只是,有一点点可怜他们。
寿材铺老板被杀以及相邻几间商铺被劫的消息很快传遍了附近的街巷,官府的人在现场潦草进出了几次,案件便停滞在了“待查”状态,封条贴在寿材铺的大门上,一直贴到褪色也没人来揭下。
人们很快就忘记了那个曾当过太监的老人,他的存在就跟他卖出去的棺材一样死气沉沉,不讨人喜欢,没有任何被缅怀的价值。
这座城的夏天比冬天好受些,冬天的风像不留情的刀。
寻常的小街上,蛐蛐儿在温热的夜风里断断续续地叫喊,偶尔有几个路人摇着扇子说着闲话走向远处,空气里有桂花的味道。
一只幼小的黑猫沿着墙根慢悠悠地走,一直走过一座石桥,一排垂柳,最后停在了河岸的转角处。
不易引人察觉的角落里,一男一女在说话,女人把头埋在男人的肩膀上。
“等我三年,我风风光光来娶你。”
“陈白水,这是你说的,你要做到。”
月亮从云层里透出半个脸,很快又识趣地躲了回去。
黑猫停在离他们不远的柳树下,静静地看着那男人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