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我家弟弟无状,冲撞了韩娘子,让韩娘子受惊了,今日特意过来向娘子赔罪。”说着,让胡文殊过来。明姝见到那个阴沉的美少年走几步过来,对她抱拳弯腰,“昨日是我的错,让娘子受惊了。”“韩娘子若是觉得不解气,只管打几下。我们胡人皮厚肉糙,也没有那么多规矩。韩娘子只管动手。”胡菩提说着,让胡文殊走的更近一点。明姝摆摆手,“算了,只是孩子……这次算了,下次可别要躲到树上了,要是一不小心摔下来,多不好呀。”胡文殊听着女子柔软的调子,忍不住抬眼看了她一眼,依旧是娇弱不堪一握的模样,那娇小的模样和他见过的绝大多数女子不太一样。说话的声音也是柔柔弱弱的。明姝看到了那边刘氏的眼色,刘氏听说胡家有姑娘要进宫之后,原本的火气都没了,想着拉拢胡家。胡家姑娘要是能在后宫里生个皇子,太子不敢想,哪怕只是个亲王,一个太妃跑不掉。能和外戚攀附上关系,日后对自家也大有好处。胡菩提见明姝真没有惩戒弟弟,还是压着胡文殊给她赔了不是。刘氏把这件事就算揭过去了。这事能小也能大,全看主家怎么处置,既然两家都不想闹大,那么最好不过。胡家兄弟给受惊了的明姝赔礼道歉,此事就算到此为止。明姝无意识瞥了胡文殊一眼,这对兄弟虽然是一母同胞,但容貌却长得迥然不同,叫人好生奇怪。她瞥来的那一眼正好和胡文殊对上。这对兄弟,兄如虎,弟如狼。眼神里就流露出浓浓的嗜血味道。明姝和慕容叡呆的久了,对那股嗜血气息十分熟悉,她屈了屈膝盖,胡文殊的眼神变得有些奇怪,别过头去。过了小会,胡文殊和兄长出来,胡文殊在后头问,“阿兄真的对韩氏有意?阿兄今日身份,应该娶公主才能配的上咱们家的身份。”胡菩提转头微微一笑,“我也不是非她不可。”他音量很低,只有他们兄弟俩才能听到,韩氏的美貌的确难得一见,不过娶了她,对他来言,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帮助,他老早就叫人打听过了,韩家的家主已经致仕,也没有太大的势力,真娶过来,对他并没有多少裨益。可是,有些东西,越得不到,就越想得到。胡文殊没料到胡菩提竟然这就么直接就答,愣了愣,再想问,胡菩提却已经大步离开。过了小半月,要入宫的胡家姑娘终于启程,从秀容郡往洛阳出发,路途中经过平城,暂时就在城内小做休憩。刘氏听到胡家姑娘来了,领着儿媳就过去探望。结果过去就被晾在外头,这位胡家姑娘不是过去参选,而是直接被内廷给定下,只等到了洛阳册封。算起来也是元家的人了。刘氏带着明姝站在外面,等人通报。刘氏被称呼为夫人,朝廷那儿挂了名的外命妇,此刻被个小姑娘晾在外面,脸色很不好看。和她一块被晾在外面的还有明姝,该庆幸平城这地方,冷起来冻死人,热起来没有到那种汗如雨下的程度。明姝站在后头,太阳明晃晃的,清晰的照出两人的影子。刘氏一腔怒火,隐在胸腔里不发。明姝还好,可是刘氏自小生在北地,耐得严寒,却经受不住酷暑。过了会只见着额头汗水流淌下来,把精心准备的妆容滑出一道汗痕来。明姝看了看天,她颇有些犹豫,斟酌着要不要上前劝说的时候,于氏实在耐不住开口,“夫人,胡小娘子若是不见,我们回去吧!”此话不说还好,一说像是点着了刘氏的怒火,刘氏眼风如刀,剐的人抬不起头来,“我是她长辈,就这么走了?”于氏被训得抬不起头来,明姝在一旁看到,庆幸刚才说话的不是自己,要不然被训的就是她了。胡文殊从外面回来,见到站着的人,吃了一惊,“姨母怎么在这?”他这两天都是清晨天蒙蒙亮就出去,何况事都不是他管着的,所以也不知道刘氏过来。刘氏脸色此刻很不好看,可是不能直接发作起来,“我听说你们家小娘子来了,所以特意过来瞧瞧,毕竟这么多年都没有见几面,要是这次还不过来见见,恐怕以后就见不着了。”入宫之后就是皇帝的人,除非是皇后,还有见亲人的机会。但胡家小娘子过去是做嫔御的,进宫之后除非极其得宠,又或者等皇帝驾崩之后有天子诏命才可以出宫。姨母赶过来见见,也是应有之义。相比较刘氏,自己家妹妹把人给挡外面就有些说不过去了。胡文殊脸色也不好看起来,他马上令人让刘氏和明姝去休息整理妆容,自己另外派人去通知妹妹。刘氏和明姝到厢房里休息整理一下妆容,不多时就有人来请,说是小娘子请她们过去。刘氏扶了一下头上的步摇,让明姝搀扶着去了。这个被选入宫的胡家小娘子已经坐在床上了,她名月华,但是人不如其名,生的并不艳丽,容貌算的上端正,但是和美艳还是隔着一段距离。明姝进来看到她第一眼,就察觉到她眉宇间的倨傲,十二三岁的女孩子,倒像她们的长辈一样。胡文殊坐在一旁,看了妹妹一眼,女孩才下来,手拢在袖子里,“拜见姨母。”刘氏面上带笑,“起来吧。”月华和胡文殊两个请刘氏坐下,又让人端上解渴消暑的凉饮,“请姨母见谅,儿初来平城,不能适应这儿的水土,昨夜里喝了药,一直昏沉不醒。还是阿兄叫人来,儿才知道姨母已经等了多时了。”月华言语诚恳,倒让刘氏不好怪罪了。“你这孩子原本身体就不好,我又怎么好怪罪你呢?”明姝看到月华的拇指和食指的中段指节有段老茧,和慕容叡一样。她知道这是长年操弓的结果。一个长年骑马射箭的人,哪怕是个女孩,也绝对不可能身体羸弱。月华把刘氏给哄好了,才回头看明姝。其实从一开始婆媳两个进来,她第一个注意到的就不是刘氏,而是她身边的年轻女子。有那女子在,这位姨母简直要被衬托的和个老糠菜似得。明姝察觉到月华在打量自己,回首一笑,明眸善睐,端的是貌美可亲。月华不禁有些恼怒。还未等她开口,袖子已经被胡文殊扯了一下,月华知道哥哥的意思,请明姝也坐了。刘氏拉着月华一块在床上坐了,和她拉扯家常,说的话不过就是回忆月华小时候,还有问问她阿娘怎么样。明姝在一旁坐着旁听,面色祥和,没有半点不耐烦。胡文殊颇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两眼,好奇她竟然还真的能坐得下来,一般鲜卑新妇脾气比婆母也不知道谁大谁小,换了旁人,恐怕老早就找个由头去休息休息。明姝见胡文殊眼睛往她脸上看,眼里含着不解,她没搭理他。上回这小子拿她做挡箭牌,她还记得了。胡文殊见她和雕像似得坐在那儿,反正眼下暂时无事可做,竟然干脆盘起双腿,和明姝对阵一样坐起来。那边月华脸上的笑颇有些挂不住了,刘氏实在是太能说,竟然能从和她阿娘未出嫁之前的事一直说到初次见她,第一次见这姨母,她早就没有任何印象了。真是难为姨母还记得!刘氏一口气说下来,水都能不喝上一口。听的月华头大如斗,恨不得马上离这个姨母三丈远。“这位以前没见过。”月华顾不上其他了,把水就往明姝身上引,明姝被提及,几双眼睛都看在她身上。“她是你大表兄的新妇。”刘氏只是提一句,不愿多说。月华啊了一声,不禁多看了明姝几眼,她早就知道明姝的身份,看到她是个寡妇,还是不由得幸灾乐祸了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