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半盏茶的工夫之后,手里提着灯笼的钱妈妈就一路迈着小碎步引了武勖主仆进来。
武勖带上来的人自然是秦岩,虽然他不觉得孟氏有本事威胁到他什么,但是谨慎起见,还是要带个身手好的心里才更踏实些。
走进院子里,他一眼就看见端坐在灯影下的孟氏。
相较于年初的那阵子,孟氏明显憔悴和苍老了许多,整张脸上的表情木然又平添了几分阴沉。
武勖亦是沉着脸跨进门来,不想跟在他身后的秦岩却突然倒抽一口凉气先抢了上来,半蹲下去检查地上横死的尸体,片刻之后讶然转头看向武勖:“侯爷……”
地上那人,脸色上已经完全僵硬且没了血色,一看就是死得透透的了。
钱妈妈提着灯笼,鹌鹑一样缩着脑袋站在门口,却不是很有胆气进来。
武勖只听说是这人暴露出来被孟氏拿下里,再具体追问细节,钱妈妈就只敷衍说侯爷去了就知道了,当时他也觉得那老奴才的神情有古怪……
此时看着地上的尸体,武勋也是眼中迅速卷起一片暗黑色的风暴,抬头看向了孟氏,笃定的质问:“你做的?”
“我假装要自裁,他就冲了进来。”孟氏坐在椅子上没动,斜睨一眼地上的尸体,神情和语气就好像是在讨论今晚吃什么一样的简单随意。
“……”武勖额角的青筋却是瞬间暴起,可是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指却是握紧又松开,最后只叹了口气,侧目给秦岩使了个眼色:“处理一下吧。”
“是!”秦岩直接将尸体拖起来,扛了出去。
钱妈妈想了想,就默不作声的灭了灯笼,关上了门,自己站在了门口守着。
隔绝了外面的冷风,孟氏木然的脸上突然唇角翘起,牵出一个嘲讽的笑纹来。
她站起身来,在屋子里缓慢的活动了一下筋骨,一边长出一口气,慢慢地说道:“我都被打发到这种鬼地方来了,你居然还派人监视我?一场夫妻做到这个份上……你是不是有点欺人太甚了?”
“最近城里和家中都不太平,小皇帝继位,事情很多,我只是多一重谨慎,让她暗中跟着钱妈妈,以防止有意外发生。”武勖却是径自走过去在椅子上坐下了,原是想伸手去倒茶,手伸到一半才发现桌上只有几个杯子,地上全是碎瓷片,就又将手收了回来,微微收握成拳头,搁在了膝上。
他说话的语气很随意平静,不见得对孟氏有怎样的不满和迁怒,就好像把人罚到这里来的根本就不是他一样。
孟氏背对着他,站在一边的墙壁前面。
油灯里爆裂出噼里啪啦的火花声。
武勖似乎一时无话可说,前面解释完就沉默了。
孟氏等得片刻,方又开口问道;“侯爷既是来了,那便说说吧,你准备什么时候放我回去?”
“……”孟氏紧绷着唇角,一语不发。
武勖原是低头看地面的。
闻言,就是眉心剧烈一跳,猛地抬起头。
“若不是今天我主动请你,你是连个面都不打算跟我见了?”孟氏回转身来,迎上他的视线,语带讥诮:“咱们夫妻二十年,我自认为完全对得住你,你做什么我都顺从追随,现如今,琼儿被封妃,雪儿也失了夫家的仪仗,成了寡妇,你将我的两个女儿都逼迫到了这般田地,我还需要忍辱负重和伏低做小么?正好趁着新皇登基,这多少也算个由头,你接我回府吧,两个孩子的事,我横竖抗衡不过你,但好歹也让我能时时的见上她们一面也是好的。”
“你想回府?”武勖扶着桌面缓缓的站了起来,踱步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她。
孟氏不避不让的迎着他的视线,一字一顿的反驳:“你就不该把我打发到这来!”
两个人,四目相对。
一个眸光幽暗冷酷,一个神色决绝挑衅!
武勋盯了孟氏半晌,眼中突然卷起一阵风暴,甩手一耳光打过去:“几次三番,你对我母亲下毒手,我没要你的命已经是给你留着情面了,你还有脸来质问我?”
他们成婚二十年,一直都是相敬如宾的,这是第一次互相红脸,但显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