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凌夕来不及探究禅宗圣物为什么发生了一些变化,就注意到周围的环境——
镜中空间如同一个四方盒子,里面布满了数不清的镜子,从四周到天际,甚至脚底下都是,沈凌夕扭头看向其中一面镜子,无数镜像就朝他看了过来,整齐划一得令人头皮发麻。
无数个镜像中的自己组成一双美丽的眼睛:眼型狭长,烟波迷离,专注中透出一股薄凉如水,看人时总有几分戏谑之意在里头。
沈凌夕瞬间就认出来这双眼睛的主人。
他不知为何心脏突然猛地跳动了一下,清冷的嗓音带着一股难以置信的颤栗:“是你……”
话音未落,镜中景象就迅速发生变化——垂落及地的长发,美艳绝伦的容颜,眼角泪痣闪烁着熠熠红光,身穿玄黑色云纹锦缎宽袍,袖口衣摆都有深红绲边,发尾用红线松散随意地绑着。
镜中男人身形颀长,呈现出一种力量凝聚的劲瘦,宽阔袖袍下随时会闪现出锋利的刀光。
连嘴角噙笑的弧度都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以凡人之身号令鬼神,放眼整个三界也只有天道魔尊。
即便耳鬓厮磨了这么长时间,但对上神而言,眼前这个男人才是他记忆中魔尊的模样。毕竟十九岁的慕长渊看起来更稚嫩青涩,连唇边的嘲笑都充满少年意气,而非恶道之主的那种强烈的压迫感。
镜中的男人微笑道:“别来无恙啊,玄清上神。”
他见上神不说话,又道:“本座没死,很诧异吗?”
沈凌夕心脏好像被重重锤击了一下,心跳速度也越来越快。
他们错过了太久太久,沈凌夕曾经不顾一切地下地狱,然而血海边再无那一道身影。再次见到魔尊法相,对方站在天玄镜之中,恍若相隔万年的光景,与自己对视。
他咽下喉间的酸楚,道:“我到地狱找过你……你去哪儿了。”
“归墟,”男人笑意更深了,泪痣红艳得惊人。
他向沈凌夕伸出手,发出邀请:“你想和我一起吗。”
沈凌夕怔怔地注视着对方。
镜面在广袤寂寥的虚空中折射出冰凉而诡异的光芒,某一瞬间,上神甚至产生了某种错觉:归墟是海中的无底之谷,没有善恶之争,没有仙魔殊途,更没有三十三重天冰冷寂寥的神殿与重任,以及永远揣度不清的复杂人心。
世间仿佛只剩他们二人。
沈凌夕也朝对方伸出手,雪白的指尖触碰到冰冷镜面时,镜像荡漾出一圈圈水银涟漪,很快的,他的手就抚摸上镜中男人的脸庞。
上神肌肤冷白得看起来就像寒玉一样,质地冷硬,然而触摸时却有着难以形容的细腻温热。
镜中男人微微一怔,并没有躲闪,而是抬手握住对方的手腕,带着厚茧的拇指腹摩挲着细白的手腕内侧肌肤。
这是一个亲昵甚至充满欲望的动作,指尖下就是沈凌夕的脉搏,曾经高高在上的玄清上神,在心上人面前脆弱得毫不设防。
漆黑眼底倒映出沈凌夕低垂的眼眸,男人胳膊一用力,上神的身体几乎融入镜中。
身体被温暖的海水包裹,灵魂则像被熨烫过一样舒缓放松,仙灵迅速被抽离出气海金丹,然而沈凌夕却希望能就这样沉沦下去。
男人贴近附在他耳边,薄唇只要稍侧一分就能亲吻到上神发烫的耳畔。
他的声音诱惑而温柔,每一个字都像含着细微电流,连同呼吸一起,炸响在上神耳畔敏感的神经末梢,酥酥麻麻地蹿入沈凌夕脑海里:“和我永远在一起。”
沈凌夕双眸失神迷离,正当男人以为他色令智昏时,沈凌夕叹息道:“可惜我已经有道侣了。”
镜中的男人一愣。
俩人距离不过咫尺,下一刻,沈凌夕手腕间的佛珠化作一柄青色琉璃刃,毫不犹豫地刺进男人的心脏!
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