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荣大都督不认得本县主了?若我记得不错,最近一次大都督往大营去,我还跟着明威将军一起送过大都督呢,”
李静宜悠悠的看着荣海,恍然道,“呃,我忘了,荣大公子一定跟您说,我死在珠江里了吧?”
这段话里的意思太明显了,虽然侯志勇几个荣海麾下的将领都是昨天才赶到珠洲,可是谁在珠洲城里没有几个耳目?
这大都督府倾巢而出,大少奶奶劫持荣大小姐在汇珍楼前演了一出好戏的消息,就算是荣峙派出去整个大都督府的人手来封锁消息,顶多也是堵了小民的口舌,这些人想知道,谁也拦不住!
侯志勇为难的看着荣海,这事儿大发了,落江的儿媳坐着钦差官舰回来了,他将脑袋一缩,恨不得藏在甲胄里。
马应天的脸色就更难看了,他可是铁铁的帮凶!
“大人,这,”荣海首先去看云驰,现在最重要的是云驰这个钦差大人的意思。
云驰淡淡一笑,“荣大都督不必惊讶,本侯是在江心救下县主的,”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荣海一眼,“想来贵府的变故,大都督比小侯更清楚,只是县主乃是皇上御封,位同一品的镇国将军,不是等闲可以处置的妇人,现在她将状子递到了小侯这个钦差面前,还要跟着小侯进京打御前官司,大都督您看……”
荣海耐心将云驰的话听完,心里已经迅速有了决定,这李静宜如今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即使弄死了她,曾经的事情也是捂不住了,而且云驰也提醒自己了,李静宜这个瑞和县主可跟寻常妻凭夫贵的诰命夫人不一样,那是比自己还高了一个品级的爵位!
也就胡氏那个蠢妇,以为对付她,就像对付以前后院那个小妾们一样,不过举手之劳的事儿。
他们的官司打到御前,漫说这事儿原本就是荣家做的不地道,还有个活生生的胡雪盈在那里摆着呢,就算是李静宜无理,一个君臣分际,就钉死荣峙了!
“臣荣海见过县主,”
心里有了决断,荣海直接向李静宜一揖到地,“是荣家对不起县主,臣听说府里出事之后,立即飞马赶回了,回来之后,臣已经惩治了贱内那个不成器的侄女儿,”
亏得他当机立断叫妻子给胡雪盈灌了堕胎药。
荣海的脸上诚意更足,“不肖子被美色所惑,罪该万死,臣留得他的命在,派他往江边去寻县主,臣还准备待云侯离开之后,便亲自缚了臣那个罪孽深重的妻子往京城向长公主跟李侯爷请罪,是臣教妻无方,才害的县主遭此大难!”
荣海再次一揖,“臣真是万死莫辞其疚,不敢请县主恕罪!”
左右李静宜人没死,那说穿了就是内宅女人们的争斗,荣海认的光棍儿,谁还会觉得他一个常年在外统兵的大都督,知道这些内宅阴私不成?至于儿子,李静宜怎么说也荣家的儿媳,荣峙的妻子,荣家把姿态做足,她还能和离不成?
男人嘛,一时为美色所迷,做了错事,只要即时回头,李静宜打罚之后,再揪着不放,那就是她的不对了。
这两天李静宜在官舰上养病,心里将荣海这个人反复琢磨了,胡氏不可怕,荣峙荣岚更是不值一提,如果收拾了这三个人,就会换得自己的畅快?
李静宜发现自己居然是个记仇的,杀了荣峙跟胡氏,为腹中的娇儿抵了命,可是这几年荣家上下对自己的欺瞒,对母亲的利用,还有耻笑轻辱,她都不能这么算了,既是这样,那就来吧,她以后的岁月,就跟荣家,跟荣海耗上了,不毁了他们誓不罢休!
“大都督快快请起,我可当不得大都督如此重礼,”李静宜侧身避过,向身边的云驰道,“还请云侯帮妾身扶荣大都督起来,他这是要折我的寿啊!”
云水渡边的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这被夫家下药堕胎,逼的跳江,居然不哭不闹还对荣海这么客气?
等荣海起身后,李静宜又道,“就如大都督所说,这次的事您顶多就是失查之责,而这也是因为你常年在水师大营中,无暇关心家中的情景,才会被胡夫人所蒙蔽,”
“只是您是一家之主,我腹中所怀,也是荣家的骨血,我自嫁入荣家,侍奉公婆襄助夫君教导弟妹从无一日懈怠,却三番五次被置于死地,这次侥幸讨生,但丧子之痛,江心之寒,却不能就此揭过,还请大都督给我个交代才是!”
李静宜故意提高了音量,周围听到她话的百姓,都交头接耳起来。
“别说这么好个媳妇,就算是不贤不孝的,休了便是,也没有将人逼着跳了珠江的,而且那肚里还有老荣家头大孙子呢!”
“这妻贤夫祸少,荣大帅看着风光,其实也是个可怜人啊,居然娶了个乱家的媳妇!”
“可不是么,你没听见,跟荣大少私通的那个女人,是那个胡夫人接到家里的亲侄女儿,”
“怪不得呢,这侄女儿做出这样的事,那姑母也强不到哪里去……”
荣海是习武之人,耳力极好,身后那嘈嘈切切的议论声一句不差的都落入了他的耳中,他从百夫长一步步走到水师大都督的位置上,今天却是他最为羞耻的一天,他强压已经拱到喉间的腥意,再次一揖,“县主放心,有云侯跟珠洲父老在这里看着,我荣某定然给县主一个公道!”
“来人,将荣峙给我捆了!”荣海一转身冲已经面色苍白惶惶如丧家之犬一样的荣峙大喝一声,“孽子,还不跪下!”
这个荣海,还真不是一般人,云驰跟身边的周世青交换了个眼神,心里对荣海的警惕更得了几分。
等亲兵将被捆成粽子的荣峙提到李静宜面前,荣海又道,“县主见谅,有道是先国再家,还请县主先回都督府,待臣接驾之后,再回府还县主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