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终于把衣服找齐,魏郯已经走到在屏风后面。我把衣物隔着屏风递给他,魏郯接过,只听得里面窸窣响动。没多久,魏郯走出来,葛衣裹着结实的身体,大小正好。&ldo;如何?&rdo;他问。我讶然:&ldo;嗯?&rdo;魏郯意味深长:&ldo;你一直在看我身体。&rdo;我的脸一热,辩解道:&ldo;我不是看你身体。&rdo;魏郯眉梢微挑,&ldo;那你看什么?&rdo;我张张口,居然语塞。魏郯不慌不忙,望望窗外,又看看我:&ldo;家宴还未开始,我带回了些蜀地的茶饼,夫人与我共品如何?&rdo;促织在窗外阵阵叫唤,室内,铜釜在炭炉上&ldo;咕咕&rdo;地冒着白气。魏郯与我在榻上对坐。我把捣匀的茶饼扫入铜釜,细细的茶末在水中弥漫翻腾,渐渐浮起白腻的泡沫。以前在长安的时候,我的父亲嗜茶是出了名了。他每天闲下来就要饮茶,且一定要亲自来,不肯假借他人之手。我很小的时候,就跟着父亲学会了辨别水质和茶色,喝一口就能说出茶的出处。不过由于我很懒,烹茶的技艺始终学得破破烂烂,以致父亲从来没有喝过我烹的茶。次兄曾挖苦我,说我将来要是能遇到一个喝我的茶不皱眉头的男人,就一定要果断地嫁给他。我毫不恼怒,得意地说,不用遇到,阿潜就是。……&ldo;上虞的青瓷?&rdo;魏郯从几上拿起一只茶盏,忽然道。&ldo;正是。&rdo;我说,&ldo;夫君懂瓷?&rdo;&ldo;不懂。&rdo;魏郯将茶盏的底面翻过来:&ldo;上面写着。&rdo;我:&ldo;……&rdo;魏郯自若地放下茶盏:&ldo;我是粗人,赏瓷清谈这等雅事,一窍不通。&rdo;自称粗人还邀我品茶呢。我淡笑,用银勺把沫饽舀起:&ldo;可赏瓷清谈之人未必做得将军。&rdo;魏郯看着我,唇角微微弯起。&ldo;我征战在外,每每家书送至,备言夫人之贤。&rdo;他说,&ldo;我这庭院荒废许久,今日归来已大不一样。&rdo;&ldo;夫君过奖。&rdo;我谦道。釜中的茶水又沸起,我将方才舀出的沫饽置入茶汤之中,让侍婢撤下碳炉,将茶汤分入茶盏。&ldo;夫君请用。&rdo;我将茶盏置于拓上,捧给魏郯。魏郯结果,往盏中吹一口气,片刻,抿下一口。&ldo;味道可好?&rdo;我问。&ldo;甚好。&rdo;魏郯颔首。我微笑。拙劣归拙劣,我的茶艺至少能对付夫君,父亲和兄长都可以感到安慰了。&ldo;夫君征伐,一路顺利么?&rdo;我也抿一口茶,问道。魏郯道:&ldo;尚可,山东平定,中原已重归朝廷。&rdo;说罢,他看看我,&ldo;我归来时,韩公仍是莱郡太守,上月韩广已娶了新妇。&rdo;我愣了愣。魏郯抿一口茶,神色自然得像是在说途中见闻。&ldo;如此。&rdo;片刻,我颔首。&ldo;我记得夫人是十五岁嫁去莱阳。&rdo;他说。&ldo;正是。&rdo;我答道。魏郯的眼睛微微眯起,似乎在品咂着茶香:&ldo;我记得彼时端午刚过,长安仍太平。&rdo;我有些诧异:&ldo;夫君记得?&rdo;魏郯淡笑:&ldo;我那时也在长安,夫人从宫中出嫁之事,何人不晓。&rdo;我想想也对,点点头。&ldo;似乎已经过去许久了。&rdo;魏郯说。&ldo;嗯,五年了呢。&rdo;我从釜中舀起茶汤,添到各自的盏中。心里有些不快。倒不因为避讳提起过往的事,反正它们不是秘密。但魏郯提起的方式实在太过直白,我不喜欢。&ldo;如今夫人已入魏门,过往之事,不必思虑。&rdo;魏郯似乎也没有说下去的意思,放下茶盏。我淡淡一笑:&ldo;敬诺。&rdo;魏府的正堂上,灯火辉煌,案席列列。我和魏郯来到的时候,堂上已经坐满了人。家宴把雍都的魏氏尊长和子侄家眷都请了来,众人欢聚一堂,言笑晏晏。&ldo;孟靖来了。&rdo;郭夫人看到魏郯,露出笑容。魏郯上前,向上首行礼:&ldo;拜见父亲,母亲。&rdo;我也跟着他行礼。魏傕看着魏郯,又看看我,笑道:&ldo;孟靖,今日乃家宴,不必分席,你与新妇同坐便是。&rdo;这话像是特意说的,旁边众人看着我们一阵低笑。魏郯神色从容,再礼应了,带着我在挨着魏傕的席上坐下。人已齐备,郭夫人吩咐上菜。待得端酒上来,魏傕让众子侄一一来与我见礼。首先是魏昭。他从席上起身,双手持盏,向我长揖一礼:&ldo;拜见长嫂。&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