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凭什么躲我?”“你和……”“和什么?”顾津住嘴,不想同他说这些,反反复复就是几个字:“起来!放开!”看她狼狈乱扭,李道唇边渐渐漾开一点笑。四目相对,顾津发觉他眸光竟不似先前阴沉,表情松散,恢复以往神采。李道蹭蹭鼻梁,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句:“许大卫叫的人,跟我没关系。”也不知她听进去没有,又看几秒,只见她眼睛越来越亮,不敢再惹,终于发善心松开她双手。顾津使劲推了他一把,拔腿就跑。李道没去追,目送她离开,拇指肚抹走下唇那粒血珠,挪到眼前看了看。又吹一阵风,李道冷静下来。他掏出电话再次打给许大卫:“跟谁通话呢?”许大卫一愣:“啊?”“打你电话占线。”他支吾片刻,说:“没谁,给你打也占线,可能撞一块去了。”“哪儿呢?”隔几秒,许大卫说:“吃饭啊。”他口齿不清:“肚子里那点食儿消化没了,快饿抽了。”“赶紧回来,没有钥匙。”“行,马上。”李道交代完要挂断,想起什么,又问:“在哪儿吃呢?”“就……”许大卫四下扫一圈儿:“我也不知道,随便在路边找的。”“要吃饭怎么没去找我们?”那边说:“怕你们吃完了,就马马虎虎对付一口。”他没再说什么,又催促他快点回来,便挂掉电话。李道嫌麻烦,没去顾维他们房间等。安静下来,才感觉侧腰一跳一跳的疼。他翻开衣摆,缩了下腹部,借助手机的光亮照了照,腰眼处被顾津掐出一个紫疙瘩,真是下了狠手。他目光不动地盯着那处瞧,手指轻抚上去,又疼又痒。今晚心里刀割似的难受,也或许中了邪,就想亲她,也必须是她。抱着她那刻,他胸口满当了,想要更靠近,也渴望能得到回应。空虚吗?如果空虚,大卫找那俩女人就能满足他。李道紧着眉重重吐出一口气,心中叹息,小丫头啊,栽了。顾津腿是软的,穿着拖鞋踢踢趿趿,下楼梯时不小心摔了一跤,屁股跌在台阶上,疼得起不来。心中各种情绪交叠,她掉了几滴泪,缓半天才扶着腰走回房间,砰地关上门,一头扎进被窝里。苏颖吓一跳:“你见鬼了?”顾津不出声。苏颖也懒得理她,收起手机,关灯睡觉。本来疲惫至极,顾津却翻来覆去难以入眠,每当闭上眼,李道那张脸就会可恶地蹦出来。她思维不受控制,刚才的每个细节都在脑中自动串联,想起那个荒唐的吻,她心理矛盾抵触,却无法忽略生理上的反应。顾津不是不懂男女情。事的小姑娘,她得承认,回应他那一秒,他的吻,甚至他这个人,她是不讨厌的。顾津使劲掐了把大腿的肉,命令自己清醒。李道是什么样的人?不谈过往,光他流连花丛的作风,两人就根本不是一路人。现在,她和他不得已才走在一起,所以应该挂心的是万事平安、顾维有长进、能在陌生的城市顺利开始新生活才对。接吻而已,放在成人世界也没什么大不了。这样想着,她烦乱的心慢慢平静下来,身体不再那么紧绷,呼吸也匀称。不知过多久,快睡着时,门口又传来闷重的敲门声,安静黑夜里,声响特别清晰突兀。她没等动,那边苏颖顶着满头乱发弹坐起来,先前的小心警惕抛脑后,大声咆哮:“谁啊!还他妈让不让人睡觉了?”顾津心脏扑通乱跳,从敲门的节奏已经猜出那是谁,所以屏息藏在被子里,没有出声。“不用开门。”李道说:“是我。”听出李道的声音,苏颖态度稍微缓和,眯眼问:“又什么事儿啊?”“顾津回来了?”苏颖看向对面床铺:“睡觉呢,叫她?”“不用。”李道放下心,顿几秒:“让她睡吧。”门下黑影稍微挪动位置,逗留片刻,离开了。苏颖莫名其妙,身体重重跌回床铺,低声嘀咕:“这大哥喝多了吧。”没细琢磨,翻身继续睡。直到旁边呼吸匀称,顾津才敢轻轻转身,不由松一口气。原本平静的心,经他乱搅,又如一池春水,刚才那通心理建设也尽数瓦解。这一回,顾津睁眼盯着房顶,睡意全无。时间已过零点,同样不眠的还有两个人。分别是上陵公安局刑侦二队的队长周新伟,以及他的助手刘同,两人正开着车,往三坡镇的方向赶。事情要从昨天凌晨说起。三坡镇某辖区派出所接到匿名电话,说有人在榆村附近发现可疑车辆,车上有个昏迷女孩,怀疑是被拐人员,叫他们赶快过去看一看。这通电话含糊其辞有些奇怪,但三坡镇拐卖案件频发,无论真假,不敢怠慢。警方立即出警,凌晨赶往榆村,果然看见路边空地停一辆集装箱式小货车。他们在货车前座发现陷入昏迷的马苗,又在后面集装箱找到被打得面目全非的三个男人。事情非同小可,警方将所有人一并带回所里问话。马苗直到天亮才悠悠转醒,小姑娘显然吓坏了,睁开眼先往墙角缩,等看清面前是穿着制服的警察时,才哇哇大哭起来。她情绪一度崩溃,问话期间休息一次,才把事情经过和家庭住址交代清楚。这波拐卖团伙落网过程匪夷所思,却也大快人心。警方立即派人赶往镇口加油站抓人,去镇外窝点收集证据,同时给上陵市打电话,通知马苗家属。陪同马苗父母前来的,是上陵公安局刑侦科打拐大队的警员,名叫尚斌。他们当天傍晚就到达三坡镇,马苗见到父母,扑进妈妈怀里,连声说着对不起。夫妻二人看到女儿披头散发满身脏污的样子,没忍住,眼泪瞬间掉下来,哪儿还忍心责备。几方人员碰了下头,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家属愤恨不已,再次掉了泪。三坡镇的警员只好安慰:“小姑娘命挺好,从人贩子手里这么快就逃出来的可不多。”马苗吸着鼻子,小声对妈妈说:“还要感谢顾姐姐,要不是她救了我,我一定回不来的。”“哪个顾姐姐?”“她叫顾津,也是和我……”尚斌收回视线,低头看着手中马苗的口供,目光定在一个人的名字上。他们这行都有职业病,也别怪他敏感,近日来,二队那边被祥阁金店的案子所困扰。他与周新伟是多年老友,知道他被这个案子困扰,两人私下里喝酒,几次听他提到“顾津”这名字,也对案件了解八九不离十,所以看到供词上这两个字,他下意识就往一处想。尚斌问小姑娘:“这个顾津也是跟你一起被拐的?”马苗:“是的。”“她后来去了哪儿?”马苗摇了摇头,回忆说:“有人打开集装箱,我第一眼看到顾姐姐,没等说话,就被人打晕了。”尚斌蹙眉,“旁边还有别人在?”“有。”马苗肯定地说:“但我没有看清。”一同被拐,有人相救,他们带走那个叫顾津的女孩,打晕马苗,然后报警。那么打晕马苗的目的是什么?也许行踪隐秘,不想让她知道太多?尚斌心中咯噔一声,一股血液冲向脑顶。他不敢确定两者是否有关联,但这伙人的做法肯定有猫腻。尚斌看了看马苗,打开手机内部网站,调出一张照片,“看看认识这个人吗?”他把屏幕朝向马苗。马苗探过头,倏忽一顿,又赶紧眨几下眼,吃惊地说:“顾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