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蕴淑对凤卿很客气,适当的亲近,又不会表现得过于殷勤而让厌烦。
只是后面还是忍不住旁敲侧击的打听起了谢家三房和凤卿的一些事,比如像是“我没怎么出过远门,不像妹妹在京城出生,又跟着四叔父四婶母各处走,见识广阔。妹妹能不能跟我说一说,京城是怎么样子的,是不是到处都可以见到龙子凤孙们,那些皇子亲王又长什么样?像是尊贵的燕王殿下,他一定长得人中龙凤吧。”
凤卿喝着茶,敷衍的道:“京城跟沧州没什么两样,只是更繁华一些。龙子凤孙也跟我们一样只长着两只眼睛一双手两条腿,没有三头六臂。”
谢蕴淑见凤卿表现出不喜,脸上尴尬了一下,倒是没有再多问了。
而后又与凤卿寒暄了两句,然后便告辞离开了。
她一走,杨姨娘则从外面走了进来,看见她离开的背影,还站在门口望了她一会,然后才一边走进来一边问道:“那是二房的小姐吧?她来做什么?”
凤卿指着桌上的糕点,笑着对她道:“来给我送点心。姨娘肚子饿不饿,饿了就吃两口。味道还不错。”
杨姨娘撇了撇嘴,在她旁边坐下,一边问道:“她就没向你打听点事?”
凤卿问道:“姨娘为何这样问?”
杨姨娘道:“刚才也有个婆子来我屋里送点心,一副亲热的模样。进门就给我塞了一个挺漂亮的镯子。”
说着从袖子里将镯子拿出来给凤卿看,又一边说道:“那婆子话里话外的,说我生了一对好儿女,儿子中了解元,女儿是未来的王妃,让我以后多多抬举她,还说她有个闺女,若以后能跟在你身边伺候那就更好了。但是奉承完了之后,话头一转,又跟我打听起家里的事情了,比如说家里有多少产业,你爹爹和夫人每年有多少银子进账,那些我们带回来的箱笼都装了什么好东西之类的。我看这家里的婆子,都滑头得很呢。”
凤卿将杨姨娘手里的镯子拿过来看了一下,镯子是好镯子,少说也值七八十两银子。
凤卿见惯了好东西,自然不会将这样的镯子放在眼里。可是一个下人婆子,哪怕是主子身边最信重的婆子,却不可能轻轻巧巧就拿出这么一个贵重的镯子出来。
而谢家虽然算是沧州当地的望族,但离钟鸣鼎食之家还有一段距离。这样的镯子就是对她那几位堂婶母来说,恐怕也是首饰匣子中为数不多的名贵首饰之一,也不会舍得随便赏赐下人。
因而这个镯子,恐怕是那婆子的主子拿给她,用来贿赂杨姨娘,希望撬开她的嘴打听消息的。
她们大约觉得杨姨娘出身不好,必然会见识低下眼界小,用点小银子就足以打动她。
凤卿并不奇怪她们有这样的想法,这世上总有许多人会先入为主的认为,穷困人家出身的女子必然是容易被银子打动的,城府也必然不深。却忘记了,杨姨娘进谢家将近二十年,生下两子一女,府里有好东西也必然不会缺了她一份,眼界早被养宽了。这个镯子虽好,却还不会被杨姨娘看在眼里。
凤卿含笑问道:“那姨娘是怎么回答的?”
杨姨娘道:“我能说什么,我自然说是什么都不知道了,说我们平日吃的穿的用的住的全都是夫人的嫁妆。我一个姨娘,又不帮着管家也不认识字,能知道什么。”
凤卿点着头道:“很是,姨娘本就是什么都不知道。”
那婆子打听谢家有多少产业做什么?概因这时候的宗族制度。
一个宗族,在这个时代来说一定是重要的。族中的子弟出外为官、经商或做其他的营生,其所挣下的产业或银子,是要有一部分上交宗族作为公中财产的。且这上交的比例还不小,每个家族的规定不同,但一般都在百分之四十到百分之六十之间。
也就是说你挣了一百两银子,其中四十两到六十两是要交给公中的。
这种上交财产的制度也并不是没有好处,相反,对于宗族的整体发展来说还有许多的益处。比如说管理宗族、购买祭田、接济贫穷的族亲,甚至于族中的子弟有了出息考了功名,需要银子上下打点走动关系,帮助族人出仕为官,所需用到的银子许多都是从公中财产中出。
只是这些财产在分配的时候,难免的就会有一些不公平。比如说,这公中的财产是由族长来管理的,作为族长也难免会偏私。比如说自己的儿孙,难道不会让他们多占一点公中财产的便宜?
又比如说族长看谁不顺眼,在其需要公中财产接济的时候,会不会特意为难一下。
就像谢远樵,当年考中了进士,且名次还考得不错,可就没有得到公中的任何帮助。若不是有王家的扶持,就算他再有才能手段再圆滑,现在也未必还在哪一个旮旯角呆着呢,怎会升得如此之快。
只是谢远樵既然十几年都没有回过老家,那自然这十几年都不曾上交这部分该上交公中的财产。
只是这些人,这么急着就打听这些事情,会不会太急了些。
凤卿笑着道:“看来我们这次回来,日子绝对不会无聊。”
另外一边,从凤卿房里出来的谢蕴淑出了三房的宅子,接着便去了大房。看到在花厅里指挥小丫鬟布置花厅和准备晚膳的定大夫人和安二夫人,对她屈了屈膝,唤了一声:“娘、大伯母。”
然后想接着说什么,定大夫人却转头对她“嘘”了一声,又对眼前抬着一座屏风进去的小丫鬟叮嘱了一句:“抬屏风的时候要小心一些,别打碎了。”然后便扯着谢蕴淑去了隔壁的稍间,而安二夫人自然是跟上。
定大夫人将门关上了之后,才拉着谢蕴淑的手问道:“如何,打听出点什么来没有?”
谢蕴淑摇了摇头,道:“她嘴巴紧,一个字都不肯漏的。她又是这样的身份,我也不敢追着人家问惹她不高兴。”
定大夫人虽有些失望,但也在她意料之中,点了点头,道:“意料之中,她一个姨娘爬出来的庶女,既能够令圣上和娘娘将她赐婚给燕王,自然是有手段的,又岂会轻易被人哄着什么都说了。看看其他嬷嬷能不能打听出点什么来。”
说着过了一会,其他去送点心的婆子都一一都回了来,除了给谢蕴湘送吃的婆子打听回来了两句有用的之外,其他人都没打听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定大夫人很有些失望,问其中给杨姨娘送东西的婆子道:“从那个姨娘嘴里也没打听出什么来?”
定大夫人想了一圈,认为最容易撬开嘴的当属于这个出身不好的姨娘。王氏对自己养子的生母恐怕只有表面功夫,内里肯定不会多好,那姨娘身材长成这样应该也不得宠,因而手里应该没有多少银钱。
财帛动人心,她就不信那姨娘看见这么好的镯子会不为所动。且看她那行事,也不像有多少心机,就是不用镯子收买,拿话套也能将她肚子里的东西都套出来。因而她派去给她送点心的婆子是她身边最机灵的婆子,对她也最寄予厚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