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荣廷怦然心动。自己窥觑云土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但当初云南一来有蔡锷在,二来军事力量也不容小看,万一弄巧成拙,少了一个盟友反倒不好。眼下听林天龙这么说了,心又忍不住活动起来。他的神色林天龙全都看在了眼里:“督军所忧虑者,无非是西南三省联盟而已。攻滇则川黔必救,但今时不同往日。蔡锷已死,川滇黔早晚必有一战,先动手者则能抢得先机。督军若要得云南,天龙有一计,何不联合四川王恒岳?”“什么?联合王恒岳?”陆荣廷皱起了眉头。林天龙点头道:“不错,王恒岳也对云南贵州动心思许久。所谓远交近攻,督军可秘密派人,与四川王恒岳结成同盟,尔后攻滇黔二地。督军取云南,王恒岳取贵州,我料那王恒岳必然能够心动!”陆荣廷在那考虑一会:“但王恒岳这个人野心很大,万一……”“督军尽管放心。”林天龙似乎已经胸有成竹:“王恒岳当然有野心,如今世道,谁不盯着别人的地盘?督军不妨先和王恒岳合作,看准机会,四川、两广一齐出兵。督军拿云南,王恒岳拿贵州,我料他必能答应。督军手握两广、云南,又兼有云土之利,军饷再不用担忧,以三地对付王恒岳,督军以为如何?”陆荣廷在那想了一会,大喜:“好计,好计!我若是得了云南,四川、贵州也早晚为我所得,我又何必再去怕什么段祺瑞!”说着,大是感叹:“子昂生了一个好儿子啊!天龙,可愿意留在我这里帮我?”这次轮到林天龙怔了一下,陆荣廷叹息一声:“当年你父为救我而死,我一直心存愧疚,如今终于找到了你,你又如此有计谋,我身边缺的就是你这样的人,你若愿意,就留在我这里,先当一个副官,尔后再行慢慢提拔!”林天龙轻轻叹息一声:“天龙飘零数年,如今既然督军赏识,天龙岂有不尽心竭力的道理?”陆荣廷大笑起来,得意非凡。今天既找到了老友的儿子,又多了一个好帮手,为自己出了这么一个计策,当真是老天爷都在那里帮着自己……“恩,好。”王恒岳点点头,目光一直盯在报纸上:“关键是要解决两广的问题。广西督军陈炳琨是陆荣廷的人,对陆荣廷是言听计从,只要让两广和云南决裂,那事情就好办得多了。”杨方云肃立在一旁,王恒岳的头是低着的,他并没有看出王恒岳在说什么。过了会,王恒岳抬起头来:“孙文方面呢?”杨方云接口道:“广东可以说是孙文的根据地了,北京他去不了,上海他去不了,南京也还是去不了,他唯一能够去的地方,就是广东,因为我以为他在广东必然有所动静。”说着,把一份东西放到了王恒岳面前:“这是孙文最近撰写准备发表的一篇文章,我们抢先得到了它。”王恒岳拿了起来,仔细看了一下,然后点了点:“这段倒是说了真话。”杨方云看了去,王恒岳指的那段是:“共和……有人说,哦,不是一个人,是许多人,他们说,你说的这些个东西,太虚幻,太遥远,可望而不可及,不符合国情,是个气泡,看着很美丽,一飞上天,嘭,破灭了!这还是好听的。难听的说我是‘孙大炮’,就会放空炮,嘭——响声很大,可什么也没有!他们说,共和国其实就是个称号,还是别说她了,我们想要点实际的东西……”“共和也好,独裁也好,大家想要的都是一点实际的东西。”王恒岳站了起来:“跟着你,连饭都吃不饱,要共和做什么?跟着你,连子弹都没有,跟着你革命做什么?空炮动静很大,很吓人,可当人习惯了以后,就再也没有人会怕了。”杨方云恩了一声。“还有这段。”王恒岳又拿起那份资料:“……共和国是博爱之国,人人为我,我为人人。可民国六年来我们看到的是什么?是只有人民对当权者恐惧的‘爱’,当权者对人民口头上的虚伪的‘爱’,那种真诚的真挚的博爱我们看不到。太天真了,太天真了。在这个乱世居然说爱,还要博爱?”王恒岳摇着头笑了一下:“爱这个东西那,是先得有了大炮刺刀,然后才能宣扬你的那套爱。满清不是靠爱推翻的,袁世凯也不是靠爱气死的。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都要四处逃亡,你还怎么指望别人接受你的那套理论,怎么来完成你的理想!”说着,摆了下手:“按照之前计划,给孙文送三万大洋去当经费。”“是。”对于恒帅一边评论他眼中的荒谬理论,一边又要给孙文送去三万大洋,杨方云一点也不奇怪。恒帅心里早盘算好了。那两广来对付云南,再拿孙文来牵制两广。而最后,唯一能够得利的,是四川,是恒帅!只是杨方云觉得奇怪,为什么恒帅那么确定孙文能够在广东继续搞他的那套革命?是因为广东有大量孙文的信徒,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杨方云想了许久,也没有想明白为什么。既然想不明白,那就按照恒帅吩咐的不折不扣的去完成吧。“云南贵州那边也要抓紧监视。”王恒岳重新坐了下来:“云南贵州的一举一动,一定都要在王恒岳和魏斯1917年3月14日,北京政府宣告:对德断绝外交关系,收回天津、汉口德租界,停付赔款与欠款!中国政府宣布与德国断绝国交同时,宣布收回天津和汉口的德国租界,解除中国境内的德军武装,停付德国赔款和欠款。对德国侨民则仍表示友好,在中国各部门服务的德国人一体留用,各地德国商人照常营业,传教士照常进行宗教活动。德国公使辛慈下旗归国时,黎元洪还赠给他许多珍贵的礼物。辛慈于3月27日过上海返国时,上海官方还派人到车站迎送,兵士举枪致敬,军队奏国乐如仪,一切礼节就和未绝交以前一样,正应了中国一句传统的俗语:“君子绝交不出恶声”。中国和德国绝交之后,中国政府应该归还德国的赔款,以及欠款就都停止交付,把这些钱提存中国银行。荷兰驻华公使公然送来了一个照会,声称他受德国政府的委托,代管德国在中国的利益,中德并未宣战,中国政府不能适用对待敌国的办法,没收德国的利益和财产。英、法两国的驻华公使则要求将上述款项提存外国银行。对德绝交令下后,黎元洪松了一口气,他认为对德的一篇文章已经做完了,可是在段祺瑞而言却认为这个问题只走一半的路,还有另一半宣战问题没有做。而在四川,却还是一切照旧。“走?为什么要走?”面对德国领事魏斯,王恒岳笑了:“北京和你们断交,我四川可没有和你们断交,你们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领事馆虽然是不能再有了,可我们生意照做酒照喝。”魏斯推了一下单边眼镜。说实话,他和这个中国人交往了太长时间,从王恒岳还是一个小小队官开始,他们就已经认得了,尽管在那个时候,他并不认为这个年轻人有什么出众的地方,而随后的发展却让魏斯感到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