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俞雷样子,许桐翼心中有些奇怪:“德广贤弟此来有个赐教?”“赐教是不敢当的。”俞雷微微一笑:“桐翼兄,记得当初我进乐山的时候,初次看到桐翼兄,当时就想起桐翼兄在兄弟落难的时候,给过兄弟救济,心中感激,心中感激啊,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报答。”“德广贤弟实在客气了。”旧事重提,许桐翼觉得奇怪:“后来周宝良变卖产业,俞雷不也是让愚兄暗中向他低价购买,狠狠赚了一笔的吗?”“哎,我说过,这事不能再谈的。”许桐翼面色微变,急忙抽着自己巴掌:“你瞧我这记性。”俞雷“哈哈”一笑:“过去了就算过去了,对了,令郎呢?”“说也奇怪,昨曰一夜未归,今曰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正想派人去找,德广贤弟就来了,不定那个不长进的东西在哪鬼混。”说到自己儿子,许桐翼就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俞雷忽然长长叹息一声:“桐翼兄不必找了,我知道国宝现在在哪里。”“哦,你知道?”“是啊,被恒帅抓起来。”“什么?被抓起来了?”许桐翼一下站了起来,才觉失礼,重新坐了下来,有些惊慌追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俞雷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叹口气道:“桐翼兄啊,你囤积大米,天灾之时,又倚仗奇货可居,不肯开门卖米。你知道镇守使为了粮食,愁得整夜整夜都睡不着吗?你犯了镇守使的大忌啊!而且还居然纵容国宝做出这样事情,镇守使岂有不大怒的道理?”“贤弟,千万帮一帮我。”许桐翼一脸惊恐:“犬子的事,实在不是我指使的,这个王八蛋也不知怎么就去做那糊涂事,都怪我从小太过娇惯。至于囤积大米……”许桐翼声音放低了一些:“是我妹夫让我这么做的。”“刘存厚?”俞雷淡淡地道:“你妹妹给他做了三姨太,这事除了几个人没有别人知道,可你也不想想,这乐山乃是我家恒帅的天下,刘存厚的手伸不到这里。你什么人的话不去听,偏偏去听刘存厚的话,眼下他自身难保,你糊涂啊!”“怎么办?怎么办?”许桐翼六神无主,连连说道。“也好办!”三个字让许桐翼一下升起希望:“贤弟,只要你能帮我,城西的那座宅子就归你了。”俞雷笑了一下,缓缓地道:“你自杀吧。”“什么?”许桐翼睁大眼睛,只当自己听错了。“你自杀吧。”俞雷叹气着道:“你死了,才能平息恒帅心中的气,另外,你的所有产业一律都要充公,我想尽一切办法保住国宝的命。”许桐翼好像第一次认识俞雷一般,怔怔地看着他,好半晌,哆嗦着嘴唇道:“就算我囤积大米,也罪不至死吧?贤弟,看在我曾经帮过你的份上,不,看在你我交情的份上,无论如何都要帮我一把。”“你何止只有囤积大米那么简单。”俞雷淡淡地道:“周宝良卖产业、卖房子,那都是为了报效我家恒帅那!可你却落井下石,趁机低价买进,让恒帅少了多少军费?没有军费,还怎么保护百姓?怎么保护四川?你罪大恶极啊!”许桐翼完全呆在了那里:“这,这是你让我这么做的啊!”“我现在让你自杀,你又为什么不赶快去呢?”俞雷的话让许桐翼身子一晃,几乎摔倒:“俞雷,早知道我当年不帮你一分一毫了!让你饿死街头,我也……”俞雷淡淡的笑了一下:“桐翼兄,那年你是帮过我,可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我给你磕三个响头。我为了活命,没有办法,给你磕了三个头。当时我就在想,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一定要报复你。我等啊等啊,终于让我等到了!”许桐翼懂了,他完全的明白了这是为什么了!一切都是俞雷设计好的!他和自己套交情,拉关系,让自己以为他真的是对自己感恩,然后一步步落到俞雷的陷阱里。不,不是陷阱,而是俞雷精心准备的报复计划!是猫抓老鼠的游戏!他现在把自己玩腻了,终于要一口吃掉自己了!他让自己从最高峰上,在自己人生最得意的时候一下摔了下来,世上只怕没有比这更加残忍的报复了!自己的一切一切,现在都已经掌握到了俞雷手里!“俞雷,俞大人,我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许桐翼“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你要什么我都给,我都给你!”“起来,桐翼兄,何必如此。”俞雷把他扶了起来:“我当时就在心里说要亲手让你死,要让你家破人亡,我终于做到了。”“你,你真的不肯放过我吗?”“快去上吊自尽吧,桐翼兄。”俞雷挥了下手:“不要耽误时间了,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我要查封你的家产,还要清点你的铺子,搬光你的货物。你的大老婆、小老婆,我都还要一个个的关的关、卖的卖,我真的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耗着。”“俞雷,你不得好死啊!”许桐翼破口大骂:“你是畜生!畜生!我是渝城镇守使刘存厚的舅子,你不能杀我,不能杀我!”俞雷摇了摇头:“来人那,送许桐翼上路吧。”几个统计局的人冲了进来,一把捂着了许桐翼的嘴,不容分说的将他朝里屋拖了进去。俞雷背着双手站在那里,仔仔细细欣赏着墙壁上的画,不断点头。有半个小时样子,统计局的人从里屋出来,领头的来到俞雷身边,低声说道:“局长,大奸商许桐翼畏罪自尽了。”“可惜,可惜。”俞雷叹息一声:“他好歹死了,既然这样,把他全家人都抓起来,先把他囤积的所有粮食都给恒帅送去,然后慢慢清点他的家产”“是!”※※※俞雷静悄悄的站在王恒岳的办公室里,一句话也都不说。王恒岳低头在那不断批阅着文件,过了好大一会,这才伸了一个懒腰:“事情都办妥当了?”“是,都办妥当了,许桐翼畏罪自杀,他的罪行实在太多,民愤极大,生员已经派人查封了他的家产,他囤积的粮食也都运来了。”“哦。”王恒岳站了起来:“你办事很干净利落,听说你和许桐翼的关系不错?”“回恒帅话,生员和许桐翼只是私交,但生员是恒帅的走狗,忠心的只是恒帅。”王恒岳轻轻叹息了声:“俞雷,俞德广,俞局长!我不知道许桐翼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得罪了你,所以落得如此下场。我只知道你俞雷身边从来也都没有一个朋友,你肯和一个人去套近乎,那这人一定曾经得罪过你,你是想着办法要报仇啊!”“恒帅英明,可生员这次没有办错事,先给自己报了仇,又帮恒帅筹到了大量粮食,许桐翼是乐山第一米商,家产丰厚,又可以为恒帅筹到一大笔款子,况且,杀一儆百,许桐翼死了,还有谁敢继续哄抬物价!”“他儿子呢?那么做也是你唆使的吧?”“不敢,不敢。”“你说我应该怎么对待他儿子啊,俞局长?”“这种纨绔子弟,不要管他了,他将来不是饿死就是变成乞丐。”“谁要得罪了你,当真死无葬身之地啊。”王恒岳摇了摇头:“死了一个奸商,原也没有什么,可你这么做法,实在不能不让我升起提防之心。”俞雷平静地道:“恒帅何必要提防我?生员心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我妹妹俞云,还有一个就是恒帅了。”“他和刘存厚的关系呢?为什么你从来没有和我说过?”王恒岳忽然问道。俞雷眼皮子跳动了下:“恒帅要解决刘存厚,北洋也要解决刘存厚,现在机会到了。”“我有的时候会做梦。”王恒岳不紧不慢地道:“我梦到我被你出卖了,脑袋被砍了下来,好多好多的血,可还没有死,掉在地上的脑袋还能看到你对我笑,还能对我说,‘恒帅,您的脑袋终于被砍掉了,生员心里非常开心。’我常常被这样的噩梦惊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