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敕令,命臣十日之内,必须赶赴宥州。刚才臣在兵部见到了赵王,听他说,他不日就要前往灵州,一时间恐怕无法和殿下道别。”“这好端端,怎会让你出镇宥州?”李世民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李玄霸的情况。他知道自己这个兄弟,并不喜欢长安的气氛。当初被任命统领北衙,也是被自己强逼上去。骨子里,李玄霸更喜欢铁马金戈,征战疆场,享受那战斗的乐趣。而且现在自己和太子矛盾不断加剧,作为兄弟的李玄霸夹在里面,怕也不舒服。可是李靖……李靖轻声道:“殿下,看起来是有人不愿意让臣留在长安。为殿下效力。”“孤知道是谁!”李世民突然笑了,“养真果真有识人之明。一下子就看出了药师对孤的重要……本来,孤还打算让你主持江南之战,可现在看来,只怕是……不过这样也好,你且去宥州,待避过风头之后,孤会设法让你回来。”李靖沉默不语,喝了一口茶水,抬起头来。“殿下,袭击突厥使团的凶手。必须要查清楚。”“孤明白。”“臣这两日怕是要准备出行,难有时间再来拜会殿下。殿下需谨慎,要设法控制住天策府众人,切莫再生事端。另外,昨日尉迟宝林三兄弟攻击河南王府,怕也是一桩麻烦事。让他继续留在长安,并无好处,不如让他跟着我,前往宥州。”李世民想了想,点头答应。“还有秦用,他也不适合在逗留长安,一同随我前去宥州吧。”李世民挠挠头,心里颇有些不舍。秦用虽然性子有些暴躁,有些鲁莽,但却忠心耿耿。他那一身武力,可以给自己很多帮助。只是他招惹了李言庆,就算李言庆不追究,这朝堂里也不会放过他。毕竟,冲击王府,令宗室颜面无存。这已不单单是李言庆一个人的事情,甚至已牵扯到整个宗室的颜面。“殿下,臣走之后,殿下还需设法将河南王赶出长安。”“啊?”想当初,李靖曾建议李世民,让李言庆到长安来。这才半年的时间,李言庆到长安,也不过一个月而已,李靖就改变了主意。但仔细想想,李言庆到长安之后,虽然显得很低调,可是对李世民而言,依旧是一大威胁。李世民也好,李靖也罢,坚信伏击突厥使团的人,就是李言庆。虽然不清楚李言庆调动的是何方人马,用的是什么手段,可这主谋。非言庆莫属。“这个,恐怕不太容易。”李靖犹豫了一下,从怀中取出一本奏折。“臣本来准备在陛下决定向江南用兵的时候,为殿下呈献此策。可现在看来……殿下,这是臣谋划出平南十策。一俟陛下决意用兵,殿下可呈上此书。”“药师……”李世民鼻子一酸,话到嘴边,却发不出声音。“殿下有王先生辅佐,可保一时无忧。只要殿下凡事能和王先生多商议,迟早可以东山再起。但是,李言庆绝不可留在长安。此人心狠手辣,而且胆大包天。他在长安一日,殿下就难平稳发展……臣有一计,虽不在平南十策之中,却又与平南十策,休戚相关。”李世民闻听,立刻坐直了身子。“愿闻药师高见。”李靖道:“平南,需定荆襄,以掐断萧隋与后梁之联络。但只如此,恐怕还不足以阻挡萧隋……萧隋既然可以游说突厥,以使朝廷首尾难顾,殿下也可以令萧隋首尾难顾,派人游说岭南冯盎,使岭南出兵,则事半功倍。”李世民闻听,下意识眯起双眸。从眼缝中闪过一抹寒光,他抬起头笑道:“听说河南王与岭南冯氏颇有交情,当年高句丽之战时,他曾解救冯家子弟脱离险境……说起来,他岂非最为合适?”李靖顿时笑了,连连点头。李世民拉着李靖的手道:“药师啊,你这一去,孤如失臂膀!”“殿下莫要难过,李靖虽在宥州,依然会关注长安。殿下需牢记,切不可使平南之战落入他人之手。否则,殿下必将错失良机啊!”李世民,眼中含泪,用力摇了摇李靖的手。两人又商谈了一阵子,李靖这才告辞。李世民一直把李靖送出大门,在临上马的时候,李靖突然压低声音道:“殿下,请多留意赵王。”李世民一怔,骤然抬头,眼中流露出一抹惊骇之色。李靖没有再多说什么,翻身上马,扬鞭催马离去。只留下李世民一人呆立在台阶上,脑海中不断回响着李靖最后那一句警告。玄霸吗?这关中大地,能神不知鬼不觉调动数千兵马者,除太子和李世民自己之外,似乎还有一个李玄霸。一直以来,自己好像都忽视了李玄霸。总以为玄霸会紧跟自己的脚步……可是,李建成同样是玄霸的兄长,而且还是太子!李世民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他低声呢喃:三郎,莫非真的是你吗?如若玄霸归附太子,那岂不是说自己再无机会?李世民越想越觉得害怕,激灵灵,打了一个寒蝉……且行且珍重武德三年,初秋。酷热的夏天终于过去,但秋老虎依然肆虐。从终南山吹来的风,带着些许秋意,可依然无法掩去残留的暑气。不过相比起酷暑时节的炎热,此时的长安,已有几分秋高气爽的味道。隆庆湖畔的垂柳,依然翠绿。高卧在竹楼里,可以一览园中秋意。房玄龄悠悠然发出一声长叹,颇为闲散的坐下,两腿神智,全无半点儒雅风采。颌下美髯,随威风而动,他饮了一口石芽香茗,脸上流露出几分慵懒之色。“真怀念啊!”“怀念什么?”李言庆和房玄龄并排而坐,好奇的问道。“当然是往昔的悠闲。”言庆一笑,“其实你现在还是有机会重享这份悠闲。”“难喽!”房玄龄叹了口气,“明日我就要回去了。”李言庆没有开口,目光凝视园中小径,似在沉思。房玄龄坐直了身子,轻声问道:“养真,以江南如今之势态,可抵挡李唐多少时日?”李言庆看了房玄龄一眼。蓦地笑了。“若我统军,半载可横扫江南。”“半载?”“老房,如今大势,太后以一介女流支撑到现在,已算是了得。少帝虽有张氏辅佐,内有你房氏一门,外有尧君素、杜伏威、谢映登皆骁勇善战,却终究还是有些弱了……哪怕你们吞并了萧铣,也不可能抵挡住李唐大军。且不说后梁内部,派系重重。董景珍之流拥兵自重,连萧铣也调派不得。萧铣臣服,却不意味着董景珍之流也会低头。如果陛下还没有下定决心,容你们有个年喘息之机,说不得南北尚有一战之力。但现在……老房,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同意议和吗?一旦议和,势必再现南北分裂局面。到时候战火连天,苦的还是黎民苍生,实非我所愿。”房玄龄不由得沉默了!李言庆也没有再开口,而是静静的喝着茶,看着园中秋色。隋唐之乱,其实也是中国历史上最后一次东西对峙。此时的南方,远没有宋明时的富庶。所谓两湖熟,天下足的情况更未曾出现……南方,远非关中的对手。若说真正的江南开发,应该是在两宋时期。此时的南方,两湖还比较荒凉,两广更是一片蛮荒。所谓的江南富庶。也仅仅只局限于后世的江苏地区,甚至连浙江都还未曾开发。而且,正如言庆所说的那样,萧太后以一介女流,做到现在的程度,已实属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