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青这时才知,原来那草叫做“蛭盘草”。顾名思义,想必就是指那草见活人则扑、扑上便如水蛭般死死吸附不放的习性罢,更如水蛭般吸食人血,让人精血枯干,活活丧命。他原本还想瞧一瞧这草如何,看可否收成一株从木,但是知晓了它的性情,自然就不收了——有重华这一只嗜血凶物已是很让他头疼,若再多来个灵智不如重华的,岂非自讨苦吃么。且不管徐子青如何想,季蕊却是走上前,伸手一拂,就把那尸骨扫得远远,任它碎得七零八落。徐子青见状,微微皱了皱眉头。不论是因着什么缘由,死者已矣,总是要有几分尊重。旋即他又是轻轻一叹,心中更多了一丝警惕。若是寻常往日所在之处,见到有道友身死,便是不将其掩面,也要绕路。可季蕊对那尸骨如此不客气,是否也是因着什么缘由?徐子青的目光微沉。这天魔窟里,可能真如他所想……是个没多少禁忌的地方。一边吴安义已是将禁制都布下了,他们两个像是惯常在天魔窟外围猎杀的,很快在三人中间点燃了一团符火。此火色呈淡红,光芒并不很大,但却能让人看清周围几人的形貌了。吴安义此举,也是为了自己的师妹。虽说神识扫过就能将诸多景致映入识海,洞底昏暗对于修士原算不得什么,可毕竟以眼去看更为生动,他想着,自家师妹如此品貌,之前这小子不能开窍,许是因着神识里观全局而有些忽略的缘故,现下再让师妹与他亲近亲近,还怕不手到擒来?季蕊也晓得师兄的用意,定定心,就无意般坐在了徐子青的右侧,与他之间的距离颇近,却并不显得过分。徐子青眉头微皱,却不好说什么。吴安义也很豪爽,一下就坐在了徐子青的对面,季蕊的一侧,说道:“之前我们猎杀天魔,真元都耗费了不少。徐道友,就由你和师妹两个先恢复一番,我在这里守着,也以免天魔偷袭,让我等措手不及。”徐子青见他笑容满面,也就点了点头:“多谢。”季蕊也并未操之过急,而是与徐子青一同打坐恢复,过不多时,徐子青先睁开眼,他乃是木属单灵根,血脉里的乙木之气且未化去,自然要比季蕊快。倒是吴安义见他这般快速,心里惊异,越发觉得这大宗门的弟子不凡,且对徐子青在五陵仙门里的地位,也略有评估。又过得半个时辰,季蕊也睁开眼,她见到徐子青早已恢复,也是同她师兄一般诧异。吴安义再朝季蕊使个眼色,季蕊轻点头,以示明白。想了想,季蕊就笑着将符火打得更旺些,随后心念一动,就从储物袋里取出了两条处理好的二阶妖兽兽腿,撑起支架架在了火上,烤了起来。一边说道:“道兄,你初次来到天魔窟,恐怕没有准备,不如同我们一同用饭,也好滋补身子。”徐子青一顿。他还当真是没什么准备,早先在剑洞里,他确是带了辟谷丹去,不过五月下来,也已用完了。若是他一人,他自是可以从储物戒里取些灵草之类充饥,可眼下还有两个外人,他却不愿显露什么了。那边吴安义见他松动,也是笑道:“师妹说得是。徐道友,你与我们虽是萍水相逢,可也算共行的同伴,就尝一尝我师妹的手艺罢。一条兽腿罢了,也算不得什么,还望徐道友莫嫌弃才好。”话都说到这地步,徐子青虽不愿与这对师兄妹如何亲近,但他们到底也给他提供了便利,他自也不能落他们的面皮。没办法,徐子青也只能笑了笑,说:“那就多谢两位美意了。”季蕊闻言,面上仍是带笑,心里却有些失望。吴安义亦是如此,很有几分无奈。这个徐子青,分明是个生嫩的小子,言语间却滴水不漏,像是全然不曾意会到他们师兄妹两个的暗示一般。到现在,便是吴安义这经验丰富之人,也不能断定徐子青是否当真是看穿了他们的心意、却在装傻充愣的。可他们宗门生存艰难,这好不容易遇上的机会,就算拼着憋屈些,也不能随意放过了。季蕊这时豁出去,倒是比她师兄多了冷静。他们决定要抓住徐子青,就没什么比让露水姻缘来得更可靠的了,此君脾性极好,只消与他一夕之欢,次日她总能找到法子拿捏于他。想到此处,季蕊的面上也不由飞了一抹薄红。说来,这少年岁数不大,相貌却是俊雅得紧……心里的念头不由得更坚定了些,她玉臂翻转,将烤起来的兽腿换了一面。兽腿表面已是焦黄,兽油滴落在火上,“嗞嗞”地响。季蕊看着兽腿,却有些痴了。此乃聚阳红牛之腿,此牛向阳而生,日日奔走于烈日之下,一身皮肉里尽是阳火之力,很是热辣。因其中所含阳气充足,最是为女修所喜。女修多半体性为阴,体内阴气旺盛,而元阴又不可随意失去,往往就食用这等阳气旺盛的兽类,以中和阴气,滋养身体。可若是男子食用此兽之肉,只怕阳气补得过头,就要欲火焚身……云冽来了不多时那季蕊将肉烤好了,就妩媚一笑,递与徐子青手上,柔声道:“让道兄等久了,还请尝一尝小妹的手艺。”徐子青一窒,接了过来:“……多谢。”他如今方才二十出头,这季蕊总比他要年长,此时自称“小妹”,当真是让他不知作何感想。暗暗叹了口气,徐子青就垂下眼,也不去看那季蕊,就着兽腿咬下一口。吴安义见他吃了肉,就松了口气,对季蕊使一个眼色。季蕊面上霞红,显得娇艳不可方物。吴安义自是不会吃这兽腿的,不过为免徐子青怀疑,季蕊倒是吃下了,两人也不多言,就这般等着徐子青发作,也好行事。季蕊越是想到之后或者会有的旖旎情形,就越发心如鹿撞,再看向徐子青时,目光越发显得痴迷起来。徐子青低头吃肉,他既不愿受季蕊引诱,自也不会总去看她,引人误会。如此一来,却是把肉吃了不少。季蕊的手艺很是不错,这兽肉亦是肉质细腻,入口留香,而咽下一口后,那肉在腹内就化作一团阳气,暖烘烘的很是舒适。不知不觉,这兽腿上的肉也被徐子青吃了大半,因着肉中阳气颇足,徐子青的额头上就有些细汗沁出,通身温暖,而脸上也有些微红。他心里想着,这肉吃起来倒很不错,往年里他也曾吃过些兽肉,里头蕴含的灵气虽多,却都不如这个滋味好。见徐子青有了些变化,季蕊的眸光里春水盈盈,眼角眉梢上,也有一丝羞涩,一丝欢喜。吴安义料想,此事应该是要成了,只消师妹再去加一把火,想必就能顺理成章。他于是对季蕊打个手势,自个传音道:“师妹,还不快去,待你成事,我便在旁处为你守住。”季蕊也知是这时候,忍住羞意,就往徐子青身侧轻轻挨了挨,又挪了挪。徐子青正觉兽肉味美,却忽然嗅到女子熏香,馥郁动人。他侧头一看,顿时大为惊讶。那季蕊不知不觉间,居然已凑到他身边来了!这是哪个门派的弟子,怎能这般、这般不自重?徐子青也不是个傻的,他看季蕊神色痴痴,哪里还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的?当即不动声色地把还未吃完的兽腿往面前一挡,人也向后滑出尺许。吴安义为给师妹留些脸面,早在季蕊靠过去前就看向别处,此时自也不知那两人情形。而季蕊早已情动,眼神迷蒙,也看不清徐子青眼中不悦。她只是隐约觉着情郎似是远了些,就微微拧身,再靠过去。徐子青素来温厚,他见季蕊这般,晓得她有些不清醒,但若要他当真与季蕊如何,却是万万不成。于是他便再后退两尺,算作提醒。他只想着,他都这般姿态了,那季蕊也应能感觉到他的拒绝才是。可惜季蕊仍是不觉,她此时眼里只有少年面容俊雅,想着来日里自己终身有靠,自己的宗门有靠,于是又倾近些。徐子青再又后退,如此数遭,他身后一凉,已是靠在了壁上。眼见季蕊还要再来,徐子青终是忍无可忍,也顾不得给这女子留什么颜面,当时便是喝道:“季道友!”这一声正是舌绽春雷,一霎震入季蕊识海,使她骤然清醒过来。此时季蕊神智一清,就发觉了如今的情形。她自个斜倚娇躯,要往人身上贴去,鬓发、衣衫都有些微乱,脸色更是酡红,已是春情如水。可她再一看她欲要与之共度的少年,又是一阵羞惭。只见那青衫少年衣冠楚楚,靠在墙边神色很是严肃,他手中抓着未食完的兽腿,是拦在身前,不使她能有半点亲近。这兽腿上流下的油脂,更有不少沾上了她的前襟,足见她方才如何使劲浑身解数引诱,又是显现出怎样的丑态。而这少年目光冷漠,神色清明,分明并没有生出欲望来,与她之前做个对比,就把她显得那般地不知廉耻起来。一时之间,季蕊既是怨自己运气不好,又怪徐子青不解风情,面色真真是难看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