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暮倾云与残风莫无言推门走了进来。
暮倾云怯怯地低垂着头,不敢看那如明珠一般放着光芒稳坐座榻的俊美男人。
夏侯子曦扭过头来,小女人这做错事的模样刚在不久前有过,十分好看,不忍责备她,唇角一勾,迷人的微笑便现,缓缓地拉过她的手轻轻地摩挲,万般宠爱闪耀在眼眸中,“瞧你,衣服都湿了,也不怕着凉!”
她正心惊胆战准备听他训斥,冷不丁这温暖如春的话飘进耳畔,竟不知如何回道,只是抬眸看了他一眼,就听得他又轻轻地道:“去换身衣服!”
“哦!”她咬着唇瓣点了点头,掀了厚重的帷幔向里面走去,来到仕女屏风前,扯了套衣裙利落地换上,便走了出来。
残阳猛烈地咳嗽两声,又道:“王爷是不想管事,但夏侯国已非三年前的世道,前境堪忧!”
夏侯子曦凝神向残阳看去,挑了挑眉,“你是说本王错了?”
残阳支撑着站了起来,拱手道:“卑职不敢!卑职只想说,如今南疆群龙无首,百姓盼归,王爷还是早作打算!”
他向残阳摆了摆手,垂下头,浓密的睫毛巧妙地遮掩住了他眼里的无力,强咽下喉头漫上的那股腥甜,“不是本王不想回去,如今之势,只怕没有皇上允许,恐再难回南疆!”
几人互视一眼,百思不得其解,而暮倾云更是费解了,一时竟愣愣地看着他。
夏侯子曦端起了茶水浅浅地喝了口,放下茶盏时轻缓地道:“你们不知道!三个月前,皇上就向各郡暗自调兵往南疆的门户关岭郡。”
关岭郡是通往南疆的重要关口,如那里派了重兵把守,可想而知,当今皇上已经在防着南郡王了。
几人的心猛然一跳,大惊失色,异口同声地问:“这消息可靠吗?”
他捂住嘴又咳嗽起来,由此白皙的脸庞在此时渐而涨得通红,紧紧攥着那几张纸的暮倾云一焦急,忙走到旁边给他轻轻地拍着后背。
他抬头时,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透红的脸庞隐隐约约透出淡淡的青色,宛若六月天的灿阳下忽飘来一朵朵乌云,却拉过暮倾云坐在身边,热似火的手掌紧紧地捏着她的小手,看着其它几人道:“虽身陷囫囵,不理国事,但朝中还有一两个交心挚友,此事不会有假!”
暮倾云大致听了个明白,她暗暗把那几张纸向腰间揣去,天大的事也比不了他身体重要,他不能再受刺激,需要安心静养。
可她的一丁点细微动作都没逃过看似弱不禁风的夏侯子曦,他在垂下眼睑时漫不经心地问:“爱妃藏什么?”
怎么这样精明?这一刻,她懂了为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原由,无奈地拿出那几张纸,犹豫不决地看着他,眸光一闪,郑重地叮嘱道:“曦!不管你看到什么,都不准激动!”
他虚弱地闭了下眼睑示意明白,很慢地接过她手中的纸来,平静地看着,突然脸色铁青,一掌重击在几案上,双目圆瞪,在他们惊恐万状的表情中身子前倾,猝然一口鲜血喷向地下。
“曦!王爷!”
顿时,殿内的几人慌了,皆发出一声惊呼。
暮倾云忙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他,举掌给他体内输入真气,半个时辰后,他脸色看似好了些,终舒出一口郁积在心口的长气,可在远离五寸都能感到他身子似火焚烧,热气漫出。
此时,暮倾云真的后悔拿出这几纸要命的纸来,他是那么忧国忧民,怎能不受刺激,一股悲戚突窜上心头,眼泪如断线的珠玉项链向地下滚落,双臂蓦然抱紧了他低声哭了起来,“曦!天大的事我们都不理,我们闭紧府门,养好身子再说!”
耳边有牙齿狠狠摩挲的声音,她抬眸,就看见臂中的男人脸庞又通红灿若艳阳,而且正紧紧地闭着眼睑,好似在承受噬骨之痛。
“无言!快给王爷弄药去!”她惊愕他的病没有好转,好似加重了,忙扭头向莫无言大喊。
莫无言这才恍若大梦初醒,疾步走到夏侯子曦跟前,手指把向他的脉搏,抬头时,傻傻时望着暮倾云。
这表情,邪恶阴冷的莫无言可不曾有过,于是,她战战兢兢地问:“王爷的病如何了?”
“王爷……”莫无言咽了咽喉部的唾液,迟疑的眸光移向夏侯子曦,轻轻地道出,“王爷脉搏若有若无,身子如炉火焚烧,应是刚才急火攻心,引发了体内的内伤,可能……”
“可能什么?”她冲着莫无言大喊起来。
“可能……可能……”
话到这种地步,她再也不想问,也不想听了,猝惊之下的绝望让她反而没有了刚才的惊慌,十分平静,小心翼翼地把他放睡好在座榻上,接过残风拿来的锦被盖上,就这样呆若木鸡地看着他,嘴里喃喃自语,“都是为了我,怎么办……”
他在骨骼经脉爆涨的剧痛中微微睁开眼,涣散无光的眸子可怜地掠过几人的脸,最后停留在莫无言的脸上,嘴唇翕动,细弱如丝的声音,“无言!本王待你手足,不管本王如何,你要保护好王妃!”
“曦!都是我害了你!”他都这样了,还惦记得她的安全,她的心碎了,武功高强的他一下子沦落到这种地步,怎能不让她柔肠寸断。
“本不会如此,是我在最后几天走神了……咳咳!没无言说的那样夸张,我……没事!”话虽这样说,可最后的那句话只有暮倾云能听见,尔后,他便闭目不言,昏了过去。
她摸着他滚烫的额头,猝然扭头向莫无言道:“无言!你不是盖世神医吗?怎么会没有救命的药?”
这句话犹如一乍惊雷激荡在殿内的上空,袅袅不绝,也提醒了傻站着的莫无言,他疾如风地奔出殿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