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诺下班之后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离开高森中心,他脱下工装,换上自己的衣服,随便找了个地方悠闲地喝着奶茶,安静地等待夜晚的降临。
他现在工作的地方是之前曾经任职过的电子用品销售区域,由于度诺的调职申请来得过于突然,集团既没有准备,又不想放走这样的人才,权宜之下只好把他安排到了曾经有过工作经验、相对比较熟悉的区域内,以便能够无缝衔接。于是乎这个区域又重新迎来了他们的金牌销售,度诺也如往常一样专业,几乎让人看不出有任何的变化。不过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的注意力早就已经不在工作上面了。
度诺看了一下手表,时针即将指向八点钟的方向,他离开奶茶店,朝着热闹的餐饮区走去。在高森中心致力于打造完美消费体验的理念下,餐饮文化成为了其中非常重要的一环,这里汇聚了来自不同国家、不同民族,天南海北的各处美食,让食客们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而最难能可贵的一点,就是这里的店铺在高森集团的经营下,能够保证食物的味道绝对不输给发源地,通过从食材运输,到烹调技术,再到整体厨房环境,每一个环节层层把关,就是为了保证菜品的原汁原味,甚至是青出于蓝。也正因为如此,餐饮区无论是亲民的烧烤大排档,还是昂贵的海鲜料理,都始终处于爆满的状态,甚至在午夜时分都是人声鼎沸,成为了来高森市旅游必须光顾的地方之一。
度诺穿梭在往来的人群当中,看着手拿小吃边走边尝的路人和坐在餐馆之中大快朵颐的食客,度诺感到由衷的欣赏,他欣赏这些人的欲望被满足的那个瞬间。度诺总是能听到这句话:人性是贪婪的。对此他并不完全认同,他认为其实人类的欲望很好满足,原则上只需要维持最低限度的生存需要,在此基础之上给予一点点优待,欲望的沟壑就会随之填满。
但之所以欲望会泛滥,是因为生存的环境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着巨大的变化,使得人类这种生物也随之发生了改变。人与人之间的差异过于巨大,导致不同的人类虽然外表上看似相同,但在思想上和内心里却都已经蜕变成了另一种生物。既然已经不再是同类,那自然对于生存的要求也不尽相同,到最后,无数的个体就只能演变出无数条千奇百怪的生存法则。而遗憾的是,所有个体又都会按照自己的法则去制定标准,然后用这样不公平的方式去衡量着认知中的世界,将超过自己标准的一切行为,称作贪婪。
可悲的是,不同的物种相互之间根本无法进行有效的沟通。这样的话,“理解”这个词,对于双方来说也就成了无稽之谈,于是分歧、争斗接踵而至,最终产生由欲望引发的战争。但假如能建立统一的生存标准,又或者是能创造有效的沟通途径,让人与人之间都能够有机会去了解对方的需求,去包容,去帮助,到那时贪婪也许就将不复存在。度诺的思维发散的越来越远,其实他内心深处最真实的答案远没有那么复杂,要让他来说,人变得贪婪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他们吃得实在是太饱了。
度诺来到了位于餐饮区偏僻位置的一家火锅店,门口大大的停业牌子宣告着这家店并没有营业,门外装修用的支架和棚子也已经在那里摆了很久,看样子好像根本就没有完工的那一天。
度诺穿过空无一人的大堂直接来到后厨,两个厨师装扮的人正抽着烟聊天,他们看上去人畜无害,但眼神始终跟随着度诺移动的轨迹。度诺也不理睬二人,从口袋中拿出一张金灿灿的卡片,贴在墙上一块有些磨损的瓷砖上,隐藏在瓷砖后的门禁系统感应到了卡片的存在,机关被瞬间触发,他面前的墙壁向左右分开,一部电梯就这样神奇的出现在了度诺眼前。他乘上电梯,虽然是第一次使用,但看起来已经轻车熟路。随着电梯门的关闭,度诺也踏上了前往赌场安检处的道路。
电梯中的度诺开始回忆那天离开赌场时的情景,通过工作人员的说明他才知道,原来那天他进入赌场时所通过的那个网咖,是外宾的专用通道,也就是说只有外国人才会持网咖的会员卡从那里进入赌场,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他那天一下子就被赌场的人给盯上了,因为从一开始他就彻底暴露了。而那张会员卡呢,是那位可怜的魏先生准备用来送给一位外国商人的礼物,因此卡片上面才没有芯片和防伪标识,不论是谁只要持卡就可以入内。
而遗失了如此贵重的东西,魏先生为什么没有进行追究呢?这又是个近期才发生的故事:实际上魏先生应该被称作魏处长,更准确的说应该是“前”处长才对。他曾经的职位是高森市国有自然资源管理局,能源处的处长。这个位置可以说官位不大,权力不小,在位期间魏处长不仅滥用职权,大肆敛财,甚至还勾结境外势力,造成了大量珍贵国有资源的流失。
而至于他落马的原因,就非常的欢乐了。听说是他的老婆确切掌握了他出轨的证据,在跟他闹离婚的同时也将他利用职务犯罪的罪证一并送到了有关部门。偶然得知这些信息的度诺还产生了小小的愧疚,并非是因为他害得魏处长落马,而是他没想到自己真的拆散了一个家庭。不过如今度诺已经不在乎这些过去的事情了,有的人终究会被时代淘汰,而有的人注定属于未来。
进入赌场后,度诺直奔经理的办公室,这是一间位于赌场最高层的狭小房间,与装饰用料奢侈到近乎离谱的赌场不同,这间办公室的陈设非常朴素,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不过是一个摆着桌子的拖布间。
之前他所遇到的神秘红衣女人此刻就坐在桌子后面,今天她换了一身棕色毛衣,看上去颇有些职业女性的味道。她正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度诺,笑着说道:“怎嘛?这次知道从正确的地方进来啦?”
度诺仿佛回到自己家里一样,搬了把简陋的椅子坐下,反问道:“普通的来宾入口只有那一个么?这样的话客流压力也太大了吧?”
“当然不是,这里四通八达,出口和入口多得数都数不清楚,不过你也没必要知道那么多。昨天晚上你发信息说要过来找我,不是单纯的为了打探地形吧?”女人说话时从桌上的盒子里拿出一副眼镜,对着灯光开始擦拭了起来。
度诺在心里无奈的笑了笑,明明是这个女人在会员登记的时候掌握了自己的联系方式,连续好几天晚上主动给自己发信息,并且还都是些没有营养的内容,其中就包括魏处长的花边新闻。
但度诺并没有对此表现出抵触情绪,他明白有的女人喜欢通过在男人面前展示出强势的一面,来赢得二人之间的话语权,这是女人天生的优势。她们往往会故意制造出距离感,使对方时刻对自己抱有新鲜的欲望,进而可以更好地拿捏尺度,让自己能够在不付出太多的情况下,达成对这个男人的掌控。而被掌控的可怜男人,则会相信这些感觉都是大脑传递给他正确的情感信号,长年累月之后,就只能被困在那求而不得的漩涡里面,不停地挣扎,直到被吞噬殆尽为止。
“我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呢?”度诺伸出胳膊从女人手中拿过眼镜,掏出口袋中的手帕开始仔细地擦拭了起来。
“那,你给我起个名字吧。”女人趴在桌子上,顽皮的问到。
度诺头也不抬的回答:“叫杰西卡怎么样?Jassica。”
女人朝他翻了个白眼:“又难听又没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