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妄一直用余光偷眼看着许负,她的状态很不对,手指没章法的摩挲撕扯着跟前的桌布,伴随着微不可查的颤抖,他仿佛都能听到指节和布料触碰而产生的抓人心肝的声音。
这跟他认识的许负不一样。
从他认识,接触,了解她以来,她总会把自己的情绪控制的很好,平静,淡漠,没心没肺,让人丝毫看不出她生活中的无助和崩溃,就像张爱玲笔下,一件爬满虱子的华美的袍。绝对不会像今天这样,将最脆弱的自己暴露在人前,装都装不下去了。
“你没事吧?”
陈妄凑到她身边,低声问道。
她的手指甚至有些颤抖,但还是强装镇定,极尽平缓地对他说:“我去个厕所。”
陈妄点了点头,跟孟澄打了个眼神,许负这才从座位上离开,走了出去。
包间的厚重大门被她轻轻关上,一点声音也没有。
一抬眼,许负就对上了沈弄的眼神。
居高临下,冰冷,审视。
狭长却并不窄小的凤眸被他微微眯起,鼻尖上小小的黑痣刺痛着她的双眼。她以为他会先说些什么,但沈弄的薄唇始终都维持着一个紧闭的弧度,没有要打开的意思。
许负想开口,他就转过身去,抬脚就走。
她明白了他的意思,也亦步亦趋地跟他走了过去。
两个人不紧不慢,不远不近,保持着一个固定的距离。
走到走廊的尽头,沈弄拐了一个弯,进了楼梯间,许负也跟着走了进去。
还没有看清沈弄的身影,她就忽然被一股力给扯了过去,背猛地撞到了墙上,顿痛蔓延直全身。
沈弄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大拇指直接抵在她的喉咙出把她按在楼梯间的墙上,眼神比刚才还要锋利。
“许负,你在做什么?”
许负缓了几秒,再看向沈弄时,眼神变得和他一样坚硬而凌厉。
“和你一样的事。”她道,“你当年不辞而别,就是来这里混的?”
沈弄没回答她的话,手上的力度却不自觉加重了几分:“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放高利贷,贩毒,杀人,□□,你他妈长本事了,跟他们在一起?”
“我知道。”许负平静地抬头看向他,她甚至都能听到沈弄没节奏的呼吸声,轻一下重一下。“我也是那样的人。”
“你说什么?”
沈弄将手转向了她的脖子,握住,力道一下比一下重。他的呼吸声越来越不均匀了,额头上甚至有些若隐若现的青色血脉爬了上去,隐隐跳动着。他把许负抵在墙上,顺着墙往上提,直到她的眼睛与自己的视线平齐,才将她稳稳压住。
空气一下子被抽离,许负的脸上因为缺氧充血而泛着不正常的红色,但即使这样,也没能掩盖住她嘴唇的苍白。她说不出话,喉咙里蔓延着甜腻的血腥,眼角被逼的呛出了些眼泪,只能用手死死掰着沈弄的手妄图为自己争取一点空气。
沈弄还是没放手,看着她痛苦的样子,冷声道:“你再说一遍,你在做什么。”
许负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起来,沈弄的声音,周围的环境,都让她欲现不能。她渐渐没了力气,手也从沈弄手上松开,眼皮张合了两下,最终彻彻底底地闭上了。
沈弄这才意识到她的状况,松开了掐着她脖子的手。
许负体力不支,一下子滑落到地上,重重的摔了一下。像是从溺死的海水里终于挣扎出身,许负被甩醒就瘫坐在地上开始大口大口地呼吸。
沈弄依旧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看着她的狼狈和疲态,良久,还是朝她蹲了下去。直到这时,他才看见她脖子上的黑紫的痕迹,是被他掐的。
“沈弄。”
隔了好多年,他再一次听见这个名字从她嘴里吐出来。沈弄的眼眸动了动,想说什么,嗓子却无比的干涩,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半个字都发不出来。
“我没路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