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无风,月色正稀,白日里见着的红雾已褪去了颜色,绵长的山脉从远处望过来,一片灰蒙蒙的,像被一块油纸整个裹在了里头。
视野拉近,杂草密林之中忽然发出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只见三道黑黝黝的影子勾着身,步履矫健的摸上了一个山头。
沉寂了一袋烟的功夫,见四周没有动静,黑影压低了嗓音,道,“我看就是这,准备动手。”
“严老头,你确信是这儿?”这黑影包在一件耗子衣里面,他瞅着那块地,猜疑的问道。
“不是这还能是哪?”那老头不耐烦的道,“你们铁线帮掌事的花重金将我从长沙请来,还能唬你们不成?”
“严老莫怪,我这兄弟做事一向谨慎,就是多问了句,没啥别的意思。”另一个黑影在旁赔笑道。
“别整些没用的,盯上这斗的人可不少,没时间给你婆婆妈妈的。若是白何愁到了,还有我们什么事儿?还不快把家伙事抄出来。”严老头又催促道。
那俩黑影对视一眼,不再多言,一勾手取下挂在身上的物件,一咕噜全给丢在了地上。
“东西全在这,严老我们这就挖了?”
“挖!但别把洞掏方咯,广东这边的土吃水,不牢靠,若是挖方了,这洞口容易往里塌。”
话声一落,俩黑影抓起地上的铁锹,拨开地上的草丛,一下下的挥动起来。
沉寂的山岗立刻发出“扑扑”的响动,草丛中不时冒出金属工具和岩石擦撞后的火花。一阵大风刮过山岗,树木发出沙沙之声,密林深处接着一道像是猫头鹰的悲惋凄鸣,夜色下的山岗立刻多了一种阴森可怖的气氛。天空中的黑云渐渐向东北方飘去,月光透着惨白的颜色,落进雾气包裹的山头,整片视野顿时朦胧了起来。
挖洞的两个黑影一高一矮,那身耗子服严丝合缝,只给七窍留着门户,以便于听,闻,交谈和观察动静。随着铁锹的上下掘动,大土冢上部很快就出现一个仅能容身的圆形洞口。
“郑执事,你那严老头真有这本事,光靠眼睛就能找到古墓位置?我俩在安山可没少待,却连一线索都没找到。”
洞穴内部,俩人一边挖土一边轻声交谈着。
“咱杀人放火是一把好手,这寻墓倒斗就不行啦。听帮里的人,严老头是长沙一带出了名的土夫子,能有这本事倒也不算离谱。”
“嘿嘿,有本事就好。郑执事,等咱俩找到宝贝,要不乘机……”那人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狗蛋儿,等宝贝倒出来了,你还真以为他能见着第二天的太阳?”郑执事阴森一笑,“就让他跟早些时候的那群傻子一样,见阎王去……”
洞口旁的严老头还不知自己身处何种险境,他蹲在俩人挖出的土堆旁,时不时的用手拈上一丝,凑着鼻子闻了闻,又在火折子微弱的光线下,细细翻看土质的颜色。
“差不多了。”严老头自语道。
果不其然,圆洞中传出一道声音,“严老头下面有块石头,铁锹凿不进去!”
严老头心下一喜,道,“那块是封石,石头下面就是墓室!只要想办法凿穿石板,后面的事就省心啦。”
言毕,严老头从那一堆物件里找出一盏马灯,用火折子上火,又取出根粗绳索,一头系在树干上,另一头绑在马灯的铁轱上,顺着洞口,慢慢的将马灯滑了进去,“在旁边挖个洞,把灯盏放上,找准石板的缝,看看能不能撬的起。”
半响过后,洞底又传来俩人惊喜的声音,“严老头,成啦!封石被撬开了!”
“好!”严老头连声叫好,“你们先上来,等做完功夫之后,就能倒斗了!”
洞里的两人虽然不解,但仍依言而行,拽住绳索,“呲溜”一声就爬了出来。
“老头子我倒了一辈子的斗,有些规矩还是得做的,马虎不得。”严老头边解释,边郑重其事的从包袱里取出一个长条封包,一翻开,原来是一些长香,“咱拜祭先祖神明时香三炷,而拜鬼,则要四炷,谁叫这鬼比神厉害呢。倒斗这行做久了啥都能见着,先四炷香,也好让这地下的鬼,待会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拜过之后,严老头便道,“你们可以下去了。”
““你们”?严老的意思是就让咱哥俩下去?”郑执事一听这话,立马皱起眉头来。
“我只负责帮你们找到墓穴,至于具体的盗掘过程,我是不参与的……”严老头话到一半,脖子边上猛的一凉,那是一块锋利的刀片。
“这可不成啊。”郑执事笑呵呵的道,“我俩可不会盗墓,一下去不就两眼一抹黑了吗?没个高人在旁指指,也盗不出个好玩意儿来。”
“对头,我严老啊,您还是下去一趟比较好。”狗蛋儿操着刀片,往严老头脖子上上下下来回摩擦着。
严老头无奈的一叹气,还是了头。
狗蛋儿提着马灯,第一个进入盗洞,严老头居中,郑执事殿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