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廷歌的这个想法不是一时冒出来的。它扎在他心里已经很久很久,然而直到最近这段时间才有空余时间,将它拿出来仔细打算。
导师邀请他参加这个话剧项目是一个让邓廷歌理清楚自己想法的契机。他坐着轮椅在空荡的舞台上来去,灯光将舞台中央照得发白,映得人眼睛都快眯起来。而台下一片黑暗,没有观众,于是也没有掌声,没有嘘声。那天他正在等待加班的罗恒秋过来接他。在罗恒秋还没到的那段时间里,邓廷歌在舞台上想了很多事情。
他喜欢这里,喜欢站在灯光下,喜欢现场表演。现场表演没有喊“cut”的机会,它是经过无数次排练之后呈现出来的东西,唯一,不可逆转,所见即所得,比在镜头前表现更加充满挑战和刺激。
邓廷歌深爱这种刺激。
他无法忘记第一次上台表演的经历。鲁知夏扮演他的女儿,他扮演一位绝望的父亲。而那处临时搭建的舞台被太过明亮的灯光围拢,质量一般的音箱嗡嗡震动,他拼命压着嗓音,刚刚度过变声期的声音尽力沧桑悲凉。操场上坐着全校的学生,他的师兄在后台陪主持人聊天。
而他,他自己,在简陋的舞台上看到了能令自己为之永远兴奋的一个梦。
听了邓廷歌的想法,正把自己胡子编成小辫子的老人停了手,想起曾和自己学生有过的一次交谈。
“小邓,你是在逃避吗?”他问,“回来演话剧,这是你给自己的退路?这里是你躲避挫折的地方?”
邓廷歌稍稍一愣。他也想起了当时那场谈话。
“老师,我喜欢演戏,但不喜欢做明星。”他说,“而和在镜头前表演相比,我更喜欢舞台表演。这次的意外让我明白一件事,时间不多,而意外太多。我不想给自己留那么多的遗憾,用有限的时间做喜欢的事情。”
“你要放弃拍别的东西?”导师又问。
“不是,但我的工作重心会转移到话剧这边。”邓廷歌指着自己的腿笑道,“你也知道的,跑、跳或者一些危险的动作,我可能都做不了。你就当做我太现实,想找一个稳妥的、自己又不会太辛苦,而且不危险的工作吧。”
导师嗤之以鼻,显然是不相信的。
老头子忖度了半天,慢吞吞开口:“你不要跟我打太极。说老实话,你是不是当老师,当上瘾了?”
邓廷歌心想姜还是老的辣,忍不住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有限的时间做喜欢的事情……”罗恒秋听了他的讲述,打量他片刻,“你喜欢在舞台上演戏,也喜欢教人演戏?”
“喜欢。”邓廷歌立刻就承认了,“或者说做了这一段时间的邓老师之后,感觉自己很适合这个工作,而且它也很有意思。”
他悄悄想,还有在有限的时间里,跟自己喜欢的人呆在一起。
他跟罗恒秋细细地列出学院助教的薪资和福利:“五险一金肯定有,还有绩效,做项目或者带学生拍戏也有钱拿。然后我平时演出也有报酬,也就是正职兼职都有了……”
罗恒秋无语:“这个重要吗?你怕没钱买房买车还是看病,我有啊。”
邓廷歌笑嘻嘻地赖在他身上:“不重要,但你也得知道。”
罗恒秋很是无奈。他决定不干涉邓廷歌的这个决定,点了点头:“随你喜欢。有什么跟钟幸那边说不通的我去讲。”
他说完之后又低头按摩,好像刚刚说的不过是明天穿什么衣服出门这样的轻巧话题。
按了一会儿,他发现邓廷歌在看他。
“怎么了?”
“师兄。”邓廷歌笑得神秘莫测,“你很高兴是吧?”
罗恒秋:“???”
邓廷歌:“以后就没那么多曝光率了,你也不用嫉妒我的粉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