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霞啧啧笑,“这下白人知道,不止有拉瓦皂和力士皂了。”
罗文在一旁斜眼看着:“拉瓦皂从你爷爷辈就开始用,洗的干净。何况,男人哪知道那么多小女孩喜欢的小玩意?”
两人毫不介意,一块在屋子里洗了个茶香澡出来,正待要上楼,罗文突然回想起来,说,“那白人刚才托人来问我,说晚上六点钟接你去索诺玛可以吗?我说可以。他又说十二点前一定及时将妹妹送回来。我就觉得奇怪,那个传话的白人又不讲国语,怎么知道中国人管小闺女叫妹妹?”
“大概因为他广东话讲的还不错。”
罗文掏出几角零钱给云霞,叫她上三星肉店买半只乳猪,将订好的晚餐盒带回来,因为她晚上没空做饭。又说淮真不用去了,去换身漂亮衣服在店里等着,免得回来晚了别人久等。
那时尚未敲五点半钟,仍还来得及,加之头发也没干透,觉得有时间能出去晃悠一圈回来。在店里干等着,也不是什么滋味,便上楼去换上羊毛衫与力士鞋,将橡皮筋系在手腕上,与云霞一路走去半条街外的三星肉铺。
师傅在店里一边切乳猪,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同她两聊天。淮真立在橱窗外面,将头发绑成只麻花辫放在胸前。结好辫子,云霞还未出来,淮真仰着头,看金灿灿的橱窗里高高悬挂着的一只只外皮酥脆的烤乳猪。
那辆第一次见面的福特车就这么静悄悄地停在路边。等淮真回过头时,谁也不知那辆车等待有多久。
她哎呀一声,“怎么这么早?”
车窗里的人笑,说,“你先上来。”
淮真说,“我姐姐还在店里呢!”
车里人说,“叫姐姐也上来,会快一些。”
淮真说,“不止我姐姐,还有……半只烤乳猪。”
车里人笑容渐渐消失:“……一起上来。”
云霞拎着烤乳猪从三星肉铺钻出来,大声说:“别管我,你们去,你们去,我喜欢走回家!”
淮真眼睁睁看云霞钻进隔壁饭店,几秒钟取个午餐盒的事情,她不知为什么躲在里面干脆就不出来了。
汤普森先生拉开车门请她进去,笑着说,“女士,好久不见,你仍没怎么变。”
这话听在淮真耳朵里,怎么听怎么像打趣。
汤普森似乎预料到西泽的黑脸,又解释说,“女孩嘛,都这样。去哪里?”
淮真想起那只纸袋,险些惊呼:“还得返回都板街一次!”
西泽慢慢地嗯了一声,像是在安慰自己似地说,“没关系,也得告知家人,应该几点送你回来。”
汤普森难得大笑起来。
西泽面无表情的问没那么Yankee的地道德国人:“这么好笑吗?”
汤普森缓缓将车停在路边,说,“看你们在一块就很有趣。”
车一停下,淮真快步跑进洗衣铺,冲里面大声喊,“季姨,季姨,我的纸袋!”
罗文将早已备好的纸袋交给她,怪罪道,“你看,我早叫你别出去。”
淮真不好意思一笑。
“几时回来?”唐人街母亲追上前来,询问她最为要紧的事情。
“午夜以前!”她飞快跑走了。
钻进车里,淮真缓了口气,将纸袋放在两人中间,不讲话了,也不告诉他那是属于谁的。
谁也没有去动那只纸袋,狭小空间里,渐渐四溢着淡淡绿茶的清香。
西泽嘴角动了动,仿佛刚才的坏脾气都是故意装出来的。
他笑着问,“去索诺玛可以吗。”语气又柔和一些,仿佛很难办似的,“拜托,不禁酒的餐厅很难找的。”
汤普森从后视镜里察言观色,慢慢举起双手,“晚上夫人们需要我从索诺玛载她们回奥克兰,我只是顺路而已。”
淮真不知怎么的,起了个坏心眼。心想,既然要喝酒,那今天一定要看看他喝醉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