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阳抱着甜宝,沿着村里蜿蜒曲折的小路,直奔半山腰上的庙宇走去,直到道路已尽,凌阳只好穿行在稀疏的林间,脚下踏上了厚厚的积雪。
北方冬季的旷野里,落雪堆积得都有一米多厚。松软的积雪,被寒风狠狠抽了两个月,在表面上结成一层硬壳,体重较轻的鸟兽,可以在上面尽情奔跑,不过对于凌阳这样的成年人来说,薄薄的雪壳并不足以支撑住体重。
凌阳只走了两步,双腿已经深深地陷了进去,每迈出一步,都要耗费巨大的力气。
勉强趟出了几十米,凌阳几乎已经精疲力竭,甜宝倒是一点力气都没用,神采奕奕地大呼小叫,一个劲儿催促凌阳快走。
凌阳悲叹一声:“咱们被困在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本就充满了未知的危险。如果耗尽了体力,真要遇上危险的话,没等开打,十有八九自己就先倒下了!”
正进退两难间,旁边一块巨大的山石后面,突然传出一声清脆的鸣叫声,四只梅花鹿大小的野兽,纷纷从山石后奔了出来。
凌阳定睛一看,小兽生得和野鹿十分相似,只是身上没有斑点,土黄色的皮毛,嘴唇上面有一个豁口,像兔子一样,看上去十分好笑。
这种小兽的四蹄见状有力,只是奔跑的速度很快,奔跑间迅疾如风,蹄子踏在雪地上,没等深陷进去,便迅速抬起,只留下一个浅浅的蹄印,就像贴着雪地飞掠一样。
凌阳毕竟从小生长在北方,和爷爷在乡下住了十几年,也算有一些见识,见到小兽的尾巴下面,屁股上生长着一大块白毛,终于脱口呼喊道:“狍子!傻狍子!”
傻袍子的呆萌性格,完全符合自己的尊姓大名,见到生人也不知道跑,反而饶有兴致地朝凌阳凑了过来,好奇地打量一大一小两个奇怪的人类。其中一只胆子更大,干脆绕到凌阳身后,伸出舌头舔了舔甜宝伸出的手掌,鸣叫一声,原地撒起欢来。
甜宝痒痒得嘻嘻直笑,凌阳却眼珠一转,笑问甜宝道:“你听说过外国有一个专们喜欢赠送别人礼物的败家老头子,叫做圣诞老人吗?”
凌阳在村子里四处乱窜,好不容易从一间草屋的仓房里,翻找出一架爬犁,系好绳结,另一端套在四只狍子的身上。甜宝拍着巴掌,咯咯直笑,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个小小的铜铃,拴在其中一只狍子的脖子下面,一迈步就发出悦耳的叮当声。
凌阳折下一支树枝,指着通往村外的方向,意气风发地叫道:“圣诞雪橇,出发……哎,哎我靠,方向反了!停下!快给我停下!”
凌阳挥舞手里的树枝,在空气中抽出一声啸响,就像吹响了前进的号角,四只狍子蹄腕翻飞,拉着爬犁飞奔起来。只是狍子们似乎完全没有方向感,根本没有按照凌阳的意思,奔出村子。反倒调头朝半山腰处跑去。
甜宝只是感觉到新鲜好玩,仿佛置身于银装素裹的童话世界里,根本不管雪橇往哪个方向前进,欢蹦乱跳地又叫又闹,巴掌都拍红了。
凌阳本想从雪橇上离开,随即瞳孔一缩,注意到四只狍子的眼睛上,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翳,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凌阳顿时知道,这四个傻乎乎的小家伙,一定已经受到了别人的操纵,如果没有太大的意外,附近应该隐藏着一个类似于高十一一样的“驱使者”。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凌阳横下心来,反正已经被囚禁在皑皑白雪布成的圈套里,干脆既来则安,看看这些隐藏在暗处的人,还能搞出什么花样来。
即使已经豁了出去,凌阳还是忍不住暗暗后悔。作为江湖上第一大的门派,要门中门徒无以计数,一定良莠不齐,说不准便会有心怀叵测之辈。凌阳冒冒失失地拿出貔貅符缒,这等要门中至关紧要的信物,可能已经被坏人盯上,算计着要杀人夺宝,取而代之。
凌阳根本不知道,貔貅符缒是要门历代传承的掌门信物,虽然十分重要,并不是落在任意一个人的手里,都能号令门徒呼应卖命。
一旦凌阳使用了貔貅符缒,受命之人定会通过各种渠道,联系到依哈娜。确定凌阳的真实身份后,才会心甘情愿地听从号令。依哈娜的这种做法,其实是把自己身上的威信,逐渐过渡到凌阳身上,为凌阳今后号令群雄铺路搭桥而已。其中过程的曲折,涉及到许多复杂的江湖门道,又怎会是凌阳能够想象得到的。
四只灵活的食草野兽,拉起雪橇来毫不费力,甜宝兴奋得小脸通红,凌阳却站在雪橇上,努力保持住身体平衡,望着越来越近的黄墙庙宇,看似悠闲自得,却已经开始暗暗凝神戒备。
俗语有云:望山跑死马。
从山脚向上望去,庙宇似乎距离不远,真正跑起来的时候,即使雪橇滑行如飞,也足足跑了半个小时之久。四只狍子粗大的鼻孔中,不断喷出热气,却如同吃了兴奋药剂,不知疲倦地四蹄翻飞,卷起大蓬松软冰凉的雪沫,莹白剔透,将整个雪橇包裹在里面,如梦似幻,恍若仙神驾风出行,十分好看。
飞驰许久,终于来到了庙前不远处,地面上的积雪似乎有人清理,露出油黑的冻土颜色。庙宇前生长着两颗枝干虬扎的大榕树,树干粗壮,足够多人合围。榕树不知道已经生长了多少个年头,有盘丘错节根系露出地面,上面长满了墨绿色的青苔,似乎温度陡降的时候,被突然冻住,依旧苍翠欲滴,为遍野的苍白增添了一抹难得的生机。
脚下踏上坚实的土地,四只小兽也终于不用拼命狂奔,速度突然缓慢下来。眼神中的执着之色已经渐渐退去,蒙在眼球表层上的灰色阴翳,更是突然间消失。小兽们终于停下脚步,伏在地上喘着粗气,显然疲惫不堪。
凌阳心里不忍,从靴筒里抽出一只匕首,割断了小兽脖颈上绳结,小兽们得脱自由,信步分散到树下,啃食起树根上的青苔,意态悠然,一派安然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