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儿见他神色不虞,忙忍住笑道:“青儿说哥哥此次回来受了别人的冤枉,所以我才来问问,你当初为何要去捡那张银票?”
板儿剑眉堆蹙,狠瞪了青儿一眼,似乎并不满意她的多舌,无奈青儿并不怕他,跟在巧儿身后俏皮的做了个鬼脸。板儿顿时深觉无趣,怏怏摆了手道:“已经无事了,原是我少见多怪,看那地上扔了几张纸,不知写的是什么才捡起来的,谁知道会惹出这个乱子来。”
巧儿笑了笑道:“这事来的蹊跷,也并非哥哥一人之过,只是要问哥哥一句,可曾见到那银票上盖的是官印,还是私印,是否有注文楷书?”
“注…。。注什么书?”板儿尴尬结舌,他本就粗通笔墨,何况当时捡起来都不曾看一眼,就让人扭到了县衙,这会子问他上头写了什么,比问一个瞎子有何区别?
巧儿看他答不上来,才忆起他并不大识字,倒不好紧追着他问,忙改口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好在是虚惊一场。哥哥也不要太往心里去,只要咱们行得正走得直,便是有黑心的人也害不到咱们。”
青儿也忙道正是,板儿苦笑一声,知她二人在宽慰自己,想着自己身为兄长,却要妹妹替自己操心,倒似犯了好大的罪过,叹口气道:“这都怪我没见识,见着路上落了一张纸,不管什么都拣在手里。但凡我识得几个字,知道那是银票,也不会平白受人这样冤。”
青儿见他说到此处,倒是打通了很久之前的心思,忙笑挽着巧儿的肩膀道:“若要识字又有何难,现如今咱们面前可不就有个现成的先生吗?”
巧儿忙笑推青儿道:“我哪里是个什么先生,你少排揎我,仔细我撕你的嘴呢。”
青儿扬了头,一扯眉毛说道:“谁排揎你来的?那日可是你跟我说的,读书写字倒不是为了追名逐利,不过是为了晓得世间情理。何况你又曾做过福大爷的伴读,听我哥说,大爷时常夸赞你书读的好,见识也高。眼下我哥既然有心要识得一两个字,我就不信你背的诗里就没有一两个字么?”
巧儿皱了眉,想着板儿此次生事也与他不识字有关,即便这次大命躲过一灾,他年要是再有人捏造了证据,陷害无辜,板儿等人却因不识字而落难,岂不是枉送性命?如此,便舒眉开了口道:“话虽这么说,然而我的能耐也是有限,写文章是教不会板儿哥的了,若说识字,却都是从上大人孔乙己,三字经千家诗等处学来,哥哥不嫌弃,我也只好从这些教起。”
板儿初时竟不曾想到拜巧儿为师,如今让青儿提出来,且巧儿又答应了,自己岂有不愿意的道理。忙点了头笑道:“不嫌弃不嫌弃,只要妹妹不嫌弃我这个学生,我就谢天谢地了。”
青儿便笑道:“那你还不快快拜师。”
一言说的板儿就要作揖下去,唬的巧儿一步退开,忙说不可,又推了青儿一把,直说她胡闹。三人玩笑一回,板儿却已做真,此后每当巧儿教习之时,便只以先生呼之,一概弃了兄妹之语,以示虔诚。巧儿开始尚还不能接受,后来见他情真,且学的刻苦,倒也不在意了。
这日狗儿夫妇揭了最后一副膏药,看那伤口俱已痊愈,落疤无痕,知道张大夫开的生肌太乙膏起了效用,夫妇二人才放宽心,出去谢了数日帮忙的左右四邻,又问过田亩事宜,便搭伴去田里做活去了。
周福襄自那日在王家见过巧儿一面之后,回去周府心心念念便都是巧儿的影子,又惦记天巧几时能来,两下里辗转竟至茶饭不思的境地。服侍他的丹阳明月杏花梅花等人都道是夏日人人疲懒,也没有多想,不过是小心伺候,每日里嘱托丫鬟小厮们别去招惹他,让他静心为上。
又叮嘱了厨役等人,只拣些清淡可口的笋片粥汤之类做来哄他吃。到底耐不过众人哄劝,周福襄少不得吃了半碗粥。
正欲仍旧回屋躺下,青苹也因放心不下巧儿那里,见周夫人这日问起周福襄最近可曾读书不曾,便趁机回明了她,说是伴读的那一个还没有来。周夫人果然上心,叫了雪梨道:“使个人去大爷那里问一声,巧哥儿正经说是什么时候来,这已过去好些日子了,他若是当真抽不开身,便叫大爷再找个伴读的也使得。”
雪梨忙叫小丫鬟将周夫人的话传到周福襄房里,周福襄不由起了一念,忙忙的下床穿衣,命丹阳出去回道:“大爷说了,让姑娘告诉太太一声,巧哥儿这两日就来,竟不需要另请他人。”周夫人听闻,道这样正好,知根知底的孩子倒比不认识的容易亲近些,于是打消了另请伴读的念头。青苹也按捺住焦虑,单等巧儿过来。
却说周福襄因周夫人问起巧儿,想着那日去王家,回来也没出什么岔子,便仍旧叫来四儿伍儿鹿儿,要再去一次。三人拘束了多日,都不反对,一起拥了周福襄从后门出来,对外只说是出去散心。
一时到了王家那里,狗儿夫妇和板儿都已出门去了,姥姥又被前门的李婆婆叫去说话,家里便只有巧儿和青儿在。因六月六又叫天贶节,有藏水、晒衣、晒书、人畜洗浴、祭祀神先、祈求晴天的习俗,又道是水取五更初汲者,即久收不坏。各家便取井水收藏,以造酱醋,浸瓜茄。
巧儿和青儿在家中无事,见姥姥他们俱已出去,青儿便出了个主意,和巧儿将盆并盆架搬到了日头底下,散髻沐发,民间谓之不腻不垢。青儿当先洗了,待光照将湿发晒干,忙匆匆系成个发髻,又出来挽袖替巧姐洗沐。
正洗完擦干,尚未及梳上去,耳畔便听得一阵敲门声,只道是姥姥回来了,口中一面应着一面走过去开了门。恰巧鹿儿还要敲下去,不留神扑个空跳进门里,见巧儿揽发站在庭中,吓得忙背身出去。
周福襄亦是在门外瞧见,看巧儿目似秋波,双瞳剪水望着自己,不觉有种登徒子的感觉,竟也羞红脸,掩口咳道:“冒昧打扰两位姑娘,敢问巧哥儿在家吗?”
青儿忙从震惊中苏醒,半掩上门笑道:“巧哥儿家去还没回来,大爷找他有事?”
周福襄讪讪笑道:“也没旁的事,不过是想问他几日才能去府上伴读罢了。还有那日他落水回来,不知如今可好了不曾?”
青儿余光瞄着巧儿已躲进房中,心内自思道狗儿夫妇业已痊愈,巧儿在家无事,去他府上伴读也无妨,便做主笑道:“那日救回来就好许多了,前儿家去了一趟,走时我们跟他说了大爷过来看他的话,他说左不过这两日就到大爷府上去。大爷回家好歹再等两日,若是等不得,明儿让板儿哥接了他来也一样。”
周福襄忙道:“那倒不必,他何时有空何时来就是了。”说罢又问了几句狗儿夫妇如何的闲言碎语,从那门板缝隙中见院子里佳人芳影已远,虽无缘得见,到底心意安宁下来,与青儿道别才回了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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