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英眉头一皱,道:“你也不瞧瞧自己甚么脸色?”
焦昊将脸一摸,不由问:“甚么脸色?”
辛英请他坐下,又在他腕上垫了一块洁白绢帕,替他号起了脉,这才道:“你面色泛金,有亢奋之色——”
焦昊闻言哈哈笑道:“我这紫红脸膛,难为兄弟你能瞧出面色泛金来。”他一说话,辛英只觉一股栀子香气幽幽扑来,仔细一嗅,却又消失无踪,正是焦昊口中所出,心中不由蓦然一沉。
焦昊原本还自说笑,但不知不觉间一炷香时候过去,只见辛英面沉如水,神色变幻不定,渐渐竟致额汗遍生,仿佛魂不守舍一般,心中亦不由惊悚。踟蹰片刻后,他开口问:“辛兄弟,这毒你看如何?”
辛英骤然回神,怔怔半晌后,忽而连珠炮似的问:“你如何中了这毒?谁人毒了你?”
监视药夫那件事并非教中所有人都知晓,焦昊不由略一沉吟:“这……”
辛英一拍桌,苦笑道:“生死大碍,还有甚么可犹豫的,快些讲来罢!”他面色阴晴不定,又问,“是不是……白驼山的人?”
焦昊不由一愣,道:“怎么可能?毒我的人是个女娃,瞧着不过十六七岁模样。”
辛英喃喃道:“不是?也对,也对,瞧着也不像啊。”兀自苦思半晌,又回过神来问,“她如何毒的你?”
焦昊眼下也瞧出来了,辛英只怕解不了这毒,性命攸关之下,便道:“这事说来话长……”
辛英却不耐烦道:“谁问你那些了?我问你是怎么中的毒?当时情形如何?”
焦昊这才恍然,便将中毒前后情状一一复述出来。辛英愈听愈是心惊,末了沉默良久,问道:“她自称是甚么人?”
焦昊亦变得有些怔怔的,道:“她说姓曾。”
辛英苦笑道:“姓曾,姓曾,从来也没有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这世上岂有如此道理?焉有这样的剧毒,无形无色,只凭一股子香气毒人?”
焦昊勉强笑道:“或许并非如此,只是我没瞧清……”他说话间,口中发出的花香气愈发浓郁,这下连他自己也都发觉,一时竟觉得头晕目眩,胸闷欲呕。
辛英叹道:“焦旗使,实在惭愧,兄弟我是无能为力。这毒发散极快,眼下已有浸入脏腑之相,你万不可动用真气,亦不可再行活动气血。我令童儿将你抬到后头厢房去,以金针替你封住心脉,勉强拖得一刻是一刻。眼下只盼那姓曾的还滞留昆仑,未曾走远,好使人搜得到她的踪迹。”又吩咐一侧童子道,“速速去请教主来。”
曾九与欧阳锋沿溪流并骑,末了停在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荫下。夏风微微间,二人俱披宽袖白衣,衫摆柔拂、坐骑缓行,观之恰似飘然云端,仿佛一对儿逍遥世外的神仙眷侣。
说笑片刻,未见到蛇群,曾九便向来处回眸,问道:“蛇在哪里?我们怎麽不去蛇园?”
欧阳锋松松揽着缰绳,笑道:“蛇园里足有上千条毒蛇,自有蛇奴驱赶,我们只等在这便是了。”他话音未落,自溪声鸟语之外,隐隐传来草叶簌簌声,不多时只见谷口忽而涌出一抹翠色,那翠色翻滚不休,如浪潮般愈涌愈急,倏而漫延成一片绿云。
曾九瞧清那翠云分明是一队队、一层层的青绿蝮蛇,蛇群不知数目凡几,进谷丈余后,穿白衣的蛇奴已在后头两侧显出身形,正不时执长竿挥喝,将蛇群不慌不忙地赶入了谷中。
要知蛇这般冷血动物,牧蛇人一次能驱使个十几条已然不易,这般群蛇乱舞之景,实在叫人又是悚栗,又是佩服。曾九看牧蛇人动作看得凝睫入神,欧阳锋则在侧仔细望着她,见蛇群渐近,便自怀中取出一只雪白香囊,向她道:“把这香囊配在身上,蛇不会咬你。”
那青蛇入谷后,又有鳞光闪闪的金蛇涌入。只是数目上少了许多,大抵只有百余条。曾九见蛇奴格外悉心看护,便知这些蛇定然是欧阳锋花心思培育的珍种。至于前些日子,二人斗毒时的那种灰白长蛇,则根本没有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