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公公点头应了一个是,随即马上退了下去。德荣帝瞧着福公公那头退了下去,又对闻人久道:“此事就暂且搁置,日后再在朝堂之上做讨论,今日你便先回东宫罢。”
闻人久也不做那不识趣的人,微垂了眼帘淡淡道:“如此倒也可。那今日儿臣便先行告退了。”
德荣帝“嗯”了一声,随即,等着眼瞧着闻人久出了屋子,这才冷眼瞧了瞧那个满脸惊慌之色的宫女,沉声开口道,“带路,朕随你去一趟雅香阁!”
大宫女点了点头,忙诚惶诚恐地应了,赶紧在前头领起路来。
德荣帝感到雅香阁的时候,王太医正在屋外守着,见到德荣帝先深深行了一礼,那头皱着眉免了他的礼,直接便问道:“雅嫔的情况如何?”
王太医道:“已经让人熬了副安神的汤药喂了下去,只是看起来还是激动的厉害。”
德荣帝却不关心这个,只是追问道:“雅嫔肚子里的龙子为何会是死胎?前些日子不还一直都是好好的,怎么今日便传出了这个事?”
王太医有些犹豫地看德荣帝一眼,隐晦地道:“具体情况尚且还不知晓,只不过,依臣之见,雅嫔娘娘这次死胎一事,只怕确实是有着蹊跷。”
德荣帝用力地闭了闭眼,走进了屋子。屋子里隐隐约约传来女子抽噎哭泣的声音,掀了帘子走了近些,哭声便更清楚了,像要要将肝肠哭断似的。
雅嫔泪眼婆娑,看见德荣帝声音都哑了:“圣上!臣妾与您的孩子……没了!呜呜,臣妾没能保住他!臣妾,臣妾……您责罚臣妾罢!”
德荣帝走过去,伸手握住雅嫔的手,没说话,只是轻轻叹着气,许久,才道:“这又怎么能怪你。”
雅嫔还是哭个不住,好一会儿,德荣帝瞧着才又道:“没了就没了罢,朕已经让福公公请了宫中经验丰富的嬷嬷,待会儿将这个孩子引下来,好好休息个几日,也就没事了。”视线在她依旧隆起的腹部看了看,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口中却道,“左右你也还年轻,日后再为朕生一个孩子便是。”
这不劝还尚好,德荣帝在旁边这么一劝,知雅心头倒是越发委屈上了,口中哽咽道:“圣上虽这么说,但是这么久臣妾却是想见上您一面也难。呜呜……却不知失去了这个孩子,圣上肯不肯再给我一个了!”
“说什么傻话!”德荣帝听了这话,想起最近一段时日知雅做出的事,心里头不自觉地便产生了些烦闷,但是当下的情景这般,却也不好就这么将人撇开,还是难得的还耐下了性子哄了哄。
这方哄着知雅,又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外头一阵喧哗,抬头瞧了瞧,却是福公公带着几个接生的嬷嬷赶了过来。最为年长的嬷嬷向着德荣帝福了福身,然后便道:“奴婢见过圣上。雅嫔娘娘的事,奴婢们都听说了,还请圣上和雅嫔不要太过伤怀,”缓了缓,又道,“奴婢们几个都是有经验的人了,一定不会让娘娘有个什么万一。只不过产房血气重又污秽,圣上身份金贵是呆不得的,现下您要么还是先移步罢,这里有奴婢几个就已经足矣。”
知雅看着那些五大三粗的妇人,心下一阵恐惧,听了那话,下意识地就拉了德荣帝衣角不放他走。
德荣帝瞧了,转身轻轻抚了抚她的发,象征性地安慰道:“放心罢,没事的。”随后却是将知雅的手拿下了,“朕就在外面等着,你乖乖在里面,听话,嗯?”
知雅只是拼命摇头,脸上满是祈求之色:“圣上,圣上,臣妾害怕。”
“没什么好怕的,这些都是宫里管接生的老人了。别任性了。”德荣帝道着,旁边的嬷嬷也赶紧随声附和。但知雅却是听不进去的,先前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这会儿又开始“簌簌”地往下落。
只是两相拉扯了一会儿,最终却也还是被那些嬷嬷帮着扯开了手,瞪着双眸,眼瞧着德荣帝消失在自己视线之中,知雅双手抓着身下的被褥,心底不由得觉得越发绝望起来。
嬷嬷先是给知雅喂了一碗催产的汤药,紧接着张罗着宫女们开始准备热水、白棉布、纱布以及一系列的用具。等到知雅那头开始觉得肚子疼的厉害,看着产道开了,这便开始了引产。
引产说起来与正常的生产步骤也未插多少,但是毕竟知雅肚子里的那个是死胎,并不像一般正常的婴儿会自己动弹。且这又是她的头一胎,产道狭窄,生产自然是比普通的生孩子要艰难得多。
几个嬷嬷忙前忙后地催产着,血红的水倒了一盆又一盆,雅香阁里凄厉的哭喊持续了一天一夜,从一开始的尖锐刺耳到最后的虚弱不堪,等到第二日拂晓,最后几个嬷嬷终于合力将胎儿从知雅产道里接出来时,知雅早已经是气若游丝。
只是,在意识完全溃散前,她隐约听见了那些妇人的对话。
“呀……瞧见没有,是个小皇子呢。”
“手脚都长齐全了,真可惜,要是好好的,说不定以后啊……”
“哎,我说啊,这就是天生没有这个命,要不然怎么好好的——这宫里这么多年,也未曾有过几个死胎啊!”
知雅心口一阵腥甜,她想要怒骂,想要尖叫,想要摔东西泄愤,但是沉重的身体和一点点涣散的意识却最终让她是什么都不能做,只能是挣扎着缓缓沉入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