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16岁的时候,第一次离开村子。
那一年,我外婆死了。
我是外婆拉扯大的,妈妈早在我1岁半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至于爸爸,我从来没有见过他,甚至不知道他是谁。
外婆死后,意味着我在这个世上,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那一天,村里一个好心的大姐说要带我进城里挣钱,我想了想,家里的田地太贫瘠,一年熬到头也就图个温饱,听说城里遍地黄金,赚钱很容易,况且现在剩下我一个人,一点牵挂都没有,就同意了。
我收拾好所有家当,塞进一个破布包里,裹上外婆一针一线为我缝制的破棉袄,和大姐去到镇上,坐上了出城的大客车。
但是从客车上下来,大姐就不见了,一起不见的,还有那个布包,里面有几件破旧衣服和243块8毛钱,是我所有的积蓄。
那天下着淅沥的小雨,世界是雾蒙蒙的一片,从车站出来,我的眼前一片茫然。
身无分文,又举目无亲,面对这个钢筋水泥牢不可破的城市,我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车站人来人往,全都是陌生的脸孔,我一个人都不认识,裹紧身上捡来的那件臭烘烘的旧棉袄,我开始想家。
但是,我已经回不去了。
我瑟缩在汽车站外一个漆黑的垃圾桶旁边,做贼似的伸手在垃圾桶里翻找着,我渴望能找到点吃的,在车站游荡了几天,我已经饿得头晕眼花。
垃圾桶里的东西不干净,但我现在只想有一口吃的,哪还管得上干不干净。
很快,我翻找到一个白色塑料袋,塑料袋里有几个还冒着几丝热气的小笼包子。
我如获珍宝般捧着翻捡出来的小笼包,开始狼吞虎咽起来,眼泪也在这时候忍不住流了下来。
因为家里没钱,我只读到小学5年级,但是我知道,只有乞丐才会吃垃圾桶里的东西,而我现在和乞丐没什么区别,可我不想当乞丐,一想到这个,我就哭得更凶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串。
这时,旁边不知哪来的几个流浪汉突然冲上来,恶狠狠的将我手里的小笼包打落在地上,狰狞着脸,将剩下的小笼包踩了个稀巴烂,然后他们把我围了起来。
我的手被他们打得一阵一阵的发麻,站在他们围起来的小圈子里,我愕然的看着地上被踩烂的包子,肚子咕咕的叫着,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打我。
这时候天色已经黑了,车站来往的人不多,过路的人步履匆忙,没有人注意到我身上发生的一切。或者就算有人碰到了,也不会插手来管这个闲事。
这几个流浪汉虽然穿着破烂,蓬头垢面的,但是身体都很强壮,我想跟他们理论,为什么要抢走我的小笼包,却结结巴巴的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我不敢去看他们,因为害怕,浑身瑟瑟发抖着,布满油污漆黑的双手死死的攥紧了衣角。
这时,几个流浪汉强横的把我拖到一边,其中两个用力抓着我的手臂,二话不说就狠狠踢了我几脚,我痛得蜷缩成一团,冷汗不断的往外冒,全身的骨头就像是要散架了一样痛。
我想问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只是在垃圾桶里捡了几个人家不要的小笼包而已,我没有偷没有抢,可他们为什么要打我。
但我不敢问,我天生就胆小懦弱,而且他们这么多人,我怕问了他们会打得更凶,我想等他们打够了,他们就不会再打我了。
我这样想着,紧紧咬着牙齿不敢吭声,但全身像是被汽车碾过一样、骨头都散架了似的痛。
这时,一个蓬头垢面的流浪汉还不解气,眼珠子里冒着火光,身上裹挟着一种恶臭难闻的味道,上来就抓着我的头发狠狠往墙上撞,口中凶恶的骂着:“你个臭婊子,他妈的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也敢在老子眼皮底下抢吃的!活得不耐烦了!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
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在城里,即使是一个垃圾桶,也不是随便可以翻的。
这是城里的规矩,而那个的时候软弱得像一根狗尾巴的我,对这个充满着金钱和欲望的城市还一无所知。
我头上被撞的鲜血直流,钻心的疼,温热的血从额头上疯狂的掉落下来,我又饿又痛,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世界都颠倒了。
而那个流浪汉还在不断的撞击着我的头,口中在骂着什么我都听不清楚了。
我感觉我要死了。
凤姐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她打扮得十分妖艳,涂着鲜艳的口红,头上烫着很时尚的大波浪,这么冷的天,但她却穿得很单薄,胸前一对傲人的胸脯高高的挺立着,看人的眼神带着赤。裸裸的欲望。
“老三,卖我个面子,把她给我。”凤姐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就好像是在买一块肉。
事实上,她也的确是这个意思。
而那个时候坠入地狱的我,很感激她救我脱离了苦海,却没想到,她是将我推入了另一个火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