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被高墙挡在那头,上官妧盯着黑暗中阮雪音的脸。“不会。”她摇头,“你没可能这么快便依据我给出的两道方子推出全部。你治不好他。所以你不会杀我。”
阮雪音眼神同意。
“你要认罪么?”上官妧又问。她脑子很乱,试图从各处寻找蛛丝马迹。
“无可奉告。”阮雪音轻飘飘回,“到底去不去?”
寂照阁前当真无戍卫。一个都无。
上官妧随阮雪音步步行,只觉腿越来越沉,原本无风的盛夏子夜忽就起了风,吹得四周高树哗啦啦震响。
这皇宫真是大,布局又极弯绕,风摇树动间似有夜枭凄嚎。祁宫里有夜枭?上官妧勉力回忆生活在此间的那短短不足两年,确定从未听到过。
双腿沉得快要走不动,寂照阁的青石门已在眼前。她干脆停下,等着看阮雪音要如何开门。
她不跟倒正好,因为阮雪音也没把握一次成功。
顾星朗是教了她,却毕竟没试过;她气力比他小许多,哪怕踏对了位置,也可能因力道不足而开不了门。
可笑就可笑吧。她真觉可笑,神情却肃穆,看清石阶上宽窄不一、其形各异的青砖,看三遍又数三遍,确认所有位置,抬右脚,重重踩在第一块砖上。
她踩得太用力,风声树声也太大,盖住了青石深处的响动。但那块砖真似下陷了,她不确定,想退回些察看又想起顾星朗说得一鼓作气。
遂借着子夜时分的巨响连续踩踏,完成最后一步站在石门前时,她的心跳也很快。
青石门的缝隙倏然显现,因里头一片漆黑,初时不显。
但上官妧听见了那声响,沉沉混入子夜时分其他声响里,似命运之鼓,轰隆隆捶心。
她抬起沉重至极的双腿,紧随阮雪音向里走去。
月在高天,千年不变,盈亏无声,一期一会。
承泽殿灯色已黯,顾星朗独自躺在凤榻之上,听着风声浩瀚似从遥远之地而来,根本不能阖眼。
他刚传召了殿内所有宫人,恩威并施对明日作了安排,确定他们都听懂且会严格遵守,方回寝殿睡下。
子时将过,已经是十五了。去年此刻,阮雪音胶在他耳边说生辰吉乐。
声犹在耳,无论何时想起来都意犹未尽。
小雪。他心中叹息,千百种割裂开的情绪高高荡起又沉沉坠下,最终化为落子无悔的释然。
阮雪音在月圆之夜一重又一重的巨响里前行。
万马奔腾,苍鹰黄雀螳螂与蝉,满壁癫狂的水书诗词,无尽夏的青金在如洞穴的石室里格外醒目。
但上官妧既没走向无尽夏也没走向绣球。近千错乱的花植里,那朵莲很小,被旁侧枝蔓挤得花瓣弯折,有种近似于彼岸花的妖异感。
“关于无尽夏的一切,都是障眼法。”阮雪音道。
“聪明人最易被聪明误。母亲说宇文皇族,尤其是国君,个个喜欢戏弄聪明人。因为欺负笨蛋没意思,不能突显他们的聪明。”
第五道石门应声打开,还差一道便能真相大白。
“依然不紧张么?”上官妧问,见不到阮雪音失态一回,她会遗憾毕生。
阮雪音摇头。
“真的,还是做给我看的?”上官妧又问。
“其实我们都已经不在乎了,河洛图。所以让你进来拿,所以是真不紧张。但还是会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