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有竹鸡肉煎炒烹炸各一盘,时令蔬菜素炒四样,还有从波斯进口的三勒浆,从大食进口的马朗酒,尽是上等的酒菜,生怕怠慢了这位卢右丞。
侯思止扮成曾家疱工的样子,把一盘刚出锅的醪糟竹鸡端上桌,香气弥漫。
卢右丞看看桌上的竹鸡,转头对曾泓道:“曾公盛宴款待卢某,卢某感激不尽,可是你可知道,圣神陛下已经下达赦令,天下禁屠,你这可是公然违抗圣令啊?”
曾泓给侯思止使了个眼色,侯思止立刻放下菜,跪在堂下。
侯思止一介粗人,言辞简短声大:“我乃冀州市集卖肉小贩,常从山野间捡来被野兽咬死的飞禽贩卖,这竹鸡非曾公所杀,是小人捡来的!
”
卢龄冷哼一声:“你说捡的就是捡的?若照你这么说,百姓都不用种田耕地,每天去山上捡几只‘被猛兽咬死’的飞禽来吃,岂不乐哉?”
冀州刺史吉懋赶紧接过话来,谄媚道:“卢右丞,捡来被野兽咬死的飞禽确实不是常事,我觉得,那山间野兽一定是知道卢右丞大驾光临,向您献殷勤呢!”
曾泓也文邹邹道:“卢右丞,陛下潜心礼佛,然,佛家有三净肉,连和尚都可以吃:一是不为我所杀,二是没有亲眼看见其被杀,三是没有听见其被杀时的哀鸣,是为三净肉,这肉于您就是三净肉,您又担心什么呢?”
卢右丞装作勉强的点点头,拿起筷子伸向面前的竹鸡肉,忽然又撂下筷子,说道:“肉是可以吃,不过这个小贩说辞未必可信,来人呐,杖责二十,就在这儿打!”
侯思止万万没想到这个卢右丞如此蛮横,但也没辙,他欠九念一条命,心想着只要帮了曾家的忙,挨几个板子不在话下。几个人把侯思止架起来,按在地上使劲打,侯思止健壮,被打之时闷哼了两声,却没有叫,黝黑的额头上斗大的汗珠簌簌地往下落。
那心狠手辣的卢龄坐看着侯思止一下一下的被打完二十大板,才拿起筷子假惺惺的念了句“圣上万岁”,遂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大快朵颐起来。
曾泓和吉懋也在一旁一边擦汗一边陪笑。
晚宴结束后,曾泓知道侯思止挨了板子,特地叫人安排了食宿,让他暂住曾家,等到伤好了再送他回去,没想到就在当晚,那个卢龄卢右丞,突然就不行了。
侯思止刚刚听到这个消息,房门便被一伙人踢开了,正是卢右丞的手下,那几个人凶神恶煞,将侯思止架到了卢龄的房里,而曾泓和几个庖厨早已跪在卢龄的床前,只见卢龄身体僵直,面如白纸,浑身不停的抽搐着,脸上有几颗脓包冒出,喉间发出呼啦呼啦的响声,口水不停地从嘴角涌出,仿佛下一秒就要断了气一般。
卢龄的手下一口咬定是曾泓和侯思止下了毒,尽管两人一再解释都无济于事,一时间场面极其混乱,侯思止吓坏了,心说若是这个卢龄真的暴毙,那么曾家和他定脱不了干系。
正当屋内争执声不断之时,门口进来两个人,一个粗布衣裳的老头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一个二十左右岁的男子,手提药箱,五官英俊,面容白皙,身上还穿着睡觉时穿得白色薄衫,大概是救人心切。
“什么人!”卢右丞的手下用刀拦住了两父子。
那老头和和气气的:“在下是浙江来的郎中,姓姒,住在这驿店里。”
老头身后的年轻男子一言不发,目光始终盯着床上抽搐的卢龄,似乎在瞧看病情。
曾泓赶紧站起来,对卢龄的手下道:“这可是专程进京给皇上瞧病的神医!快放他过去给卢右丞瞧瞧吧!”
那老头围着卢龄瞧了瞧,转身对儿子讲:“言儿,像是中毒之症。”
那男子点了点头,上前用两指按在卢龄的喉咙处,压了压,回身问众人:“病人晚饭吃了什么?”
曾泓赶紧说:“就吃了些鸡呀。。。菜呀,哦对了,吃得最多的当属竹鸡,四盘鸡肉我们谁也没动筷子,全可着他吃呢!”
“竹鸡?”青年男子思忖片刻当机立断,立刻对曾泓道:“要生姜汁一大碗,给患者灌服!”
曾泓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手臂一样:“快去!快去给我捣一大碗生姜汁来!”
片刻的功夫,下人已经拿来生姜汁,给卢龄灌服,说来也神奇,几碗生姜下肚,流涎和抽搐的症状消失了,没多久,那看起来将死的卢龄竟奇迹般的开口说话了!
“我怎么了?怎么突然发起病来。。。咳咳。。。”卢龄惜命,抓住青年郎中的手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