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思苦口婆心,当初他就不赞同派兵讨什么说法。原来大家军事实力都相当,差距不大,还可以你来我往地捅捅娄子,但现在三个国家都被司徒寒甩了几条街,且还是天街!目前真不是只凭君主一时之气就逞能跟东炫国开战的时候,那不是捅娄子,那是捅马蜂窝!还是贼厉害的大马蜂王!
丞相这一劝,尧真基也终于想通了。
朝议刚有个结果,边境又来报,平宁城内的粮食全被人趁夜烧光了!放火之人没抓到,因为身手太好,闪得太快,连长什么样儿都没看着!
长什么样儿不重要,因为已经不用再作它想,肯定是司徒寒派人干的!
他这是在逼他们呢,要不快点派人去求和,要不就饿死他们的五万军兵!
西风国火速派了人求和,司徒寒就上书给百里一铭,这不是她该管的范畴,大将军只管打仗,可不管谈判,那是朝中文官的事儿,什么都让她干了,其他人净优哉游哉地拿俸禄、吃白饭?想得美!
关于公主之事,她更要一言不插,尧真基您还是节哀顺变再顺便节哀吧,等你们派人暗中调查,恐怕那公主的骨头都被人换了,反而会害她连死了这么多年后却突然连个安尸之地都没有了!唉,作孽啊!
东炫朝廷要来人,司马睿便不能再待下去,只好告辞。除了来时获取了一个短暂的吻,便再没有机会跟小人儿单独相处,白天有剑无尘像影子一样跟随着她,夜里她又按习惯一个人独睡,门外还有穆将军安排的专门守卫。
司徒寒以为外交部来人了就没自己什么事儿了,可百里一铭派来的畅角和周卿璘非要拉着她一起去,说是有她坐镇,条件会谈得顺利些。
司徒寒头疼,人家也是丞相和外交部的人,正好门当户对,让她去镇什么?这种谈判就跟做生意似的,要讨价还价,得有耐心耗点儿时间,是斗智,不是斗勇,难不成人家一不同意咱就拔剑磨刀子吓唬人家?
“我可跟你们说好了,我可是只坐在那儿不动,你们该怎么谈怎么谈。他们来谈判,定然也有自己的底限,你们俩一个演正派,一个演反派,摸出他们的底限是几座城就行。咱们不费一兵一卒一粮一草就能白拿几座城,不要太贪心而放跑了这种好事,否则下面的仗就由你们来打!”我就是个镇场子的石雕。司徒寒本想说你们一个唱红脸儿一个唱白脸儿,可想想这儿没有京剧,恐怕说了他们也听不懂。
畅角笑眯眯道:“大将军放心,您只管坐那儿喝茶,绝不劳费您的半滴口水!”
司徒寒点点头,我的口水很金贵的,司马睿那厮临走了临走了还想方设法地偷去了一点儿!
想着那第一眼看上去高洁如云的清雅之人,如今只为了讨她一个吻便耍小手段,不觉失笑。
他这次来,没提任何要求,也没有捞到一丁点儿好处,难道真的不是想让百里一铭误会她、只是为了送给她那幅亲笔画而来的?若真是如此,那,此人,恐怕当真要与她来一段断袖之恋了。
司马睿若不是知道东炫国的少年大将军其实是个女儿身,恐怕也不会看懂这么能耐的人为什么不趁此机会攻打西风国夺取更多的城池,但他此刻在深深思索后却能看得懂那女子此刻的收敛是为了什么,她的目的,不仅仅是维护四国的平衡。
两国丞相和外交大臣两相对坐,陆思对东炫国这样异于惯例的座位安排非常高兴,得知是司徒寒下令这样安排之后,内心对那个坐在一边喝茶不语的少年大将更多了一份好感,感激他为自己、为西风国留了一分尊严。听说他常年一身醒目的红衣,不穿将军铠甲,因为他的弓箭强弩的射程永远比敌军远,所以他总是身在安全距离之内、向乱军使用着神乎其神的百发百中箭法。
司徒寒觉得让自己来镇场子纯属于扯淡,除了打了几次仗积累起的一点儿杀伐之气,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可以能镇住人的,年龄不大,显得稚嫩,难以给人成熟稳重之感。又没有在官场浸淫个几十年,练不出阴险之人还能有一脸笑面功。幸好穿在了武将之家,要是穿在了丞相府中,她干脆一头再撞死回去得了。
耳朵听着他们谈判,司徒寒感觉自己好像到了菜市场。
“喂,你家白菜多少钱一斤?”
“一块。”
“能不能少点儿?我可是饭店采购,长期的,若谈得好,咱们可以长期友好合作。三毛吧,可行?”
“你砍价砍得太狠了吧?少不起来,我这是小本儿买卖,不赚什么钱。”
“你要真不少点儿,我就走了。”
“哎哎,你给八毛一斤,我卖给你吧!”
“不行,五毛。”
“你再加点儿呗,我再降点儿,七毛吧,你那价格砍得真不在谱儿上,我赚两个小钱儿养家糊口也不容易,你总得给我留条活路不是?”
“行行,那六毛吧,咱别再争了,再争我还得花时间去别处还价,你也少赚一份钱,两利的事就变成两弊的事了。”
“您说得对,行,咱就这么着,六毛就六毛!以后您可得照顾兄弟!”
“没问题!”
东炫国一开口就是十座城,好说歹说费尽口舌还是死咬五座城再不松一口!
陆丞相从一座城加到两座城,最后被逼得吐出底牌,“周丞相,实话跟你说吧,我们西风最多能割让三座城以示诚意,这是我们的最大限度。如果真谈不拢,我也无能为力了,西风只好倾全国之力接战。但我相信,你们和司徒大将军也不希望两国发生大规模战争,而让北冥和南玉得利。所以,请接受我们三座城的诚意吧。”
司徒寒听到此言,短暂思索后,不轻不重地放下了茶杯。
畅角听到茶杯落桌之声,转首问道:“大将军,您觉得呢?”
司徒寒心道这畅角倒是个通透之人,她并没有和他约定什么,竟然就能在她落杯之时了解她的意图,搞得好像两人对了暗号似的。
“三座城,当是给我们东炫国阵亡士兵的慰藉吧,司徒寒请陆丞相和畅大人回朝后请求皇上允许阵亡士兵的家属们都迁居到这三座城,多分一些房屋和田地给他们以慰亡灵。”说着,不待二人回应她,就起身离开。
陆丞相等人看着那红衣背影不急不缓地向外走去,下摆广袖随着脚步带起的风而向后轻微飘动,不急不缓不高不低的声音也传了回来,“合约签过,本将撤军。”
司徒寒一锤定音,在皇帝面前一向很少发表不同政见的周丞相这次对司徒寒也没有任何异议地直接与西风国陆丞相签了合约。这也使得陆丞相等人暗暗感到惊奇,这权利应该是在丞相手中啊,为何东炫国丞相费了半天口舌最后却听从少年大将军之言、且没有一丝不满情绪?那周丞相坦然得就像本就应该如此一样,丝毫没有别人行使了本属于他的权利该有的愤怒。真是好奇妙又好融洽的组合!
因为司徒寒,西风几万军兵被困入绝境而自相残杀取肉而食的疯狂情景没有出现。
临时改变主意的原因,是她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她现在不能太为百里一铭卖命,她要把最大的军功留在能救命时!而能要她命的,就是万一中的女身暴露。除非太子登基,否则百里一铭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她,所以她要把军功留着抵消欺君之罪。现在为他打下再多的城池,也是应该的,给她再大的官位、再多的赏赐也不能化解未来的危险,反而是位置坐得越高,跌得越狠,因为皇帝丢的面子越大,封一个女子为将军,还登坛拜将,瞎了吗?还皇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