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又是,要给狗用,的药,吗。”
这断句有毒。
傅小昨木着脸看着面前花了十秒钟说出十个字的家伙,无语凝噎。
最初那阵兴奋劲过去,她慢半拍地意识到一个问题:这里可不是游戏。
在这里,妖怪只有实力强弱之分,无所谓“品种稀有”之说——而说到实力强弱……她不禁回想起自己曾经给【卖药郎】这个式神解锁传记的那段时间,一路自由落体式掉分掉段的斗技体验……
此外,给现实泼了更大盆冷水的是,她想起了关于面前这个家伙的一个设定:卖药郎、貌似、一直以来、都是以“人类”的身份立场自居,躺在他药箱里的那柄退魔之剑,还是斩除妖怪用的。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自己如今、目前、眼下、正是一只妖怪。
很不巧,还是个战斗力为负五的,座敷童子。
……这tm就很尴尬了。
——经过以上漫长迂回的反射弧,终于回到现实的傅小昨,简直被自己这种把自个儿巴巴送上门的操作之愚蠢程度给震惊了!最后,胸口透心凉的她干脆头一铁,决定破罐破摔,强行选择性遗忘了一分钟前还在热情奔放地跟人搭讪的自己,下一句开口时,毅然正直无辜坚定地、将话题走向掰回到了早被遗忘八百年的“买药”初衷上。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药郎先生居然也从善如流地跟着她转换了话题,且丝毫没表示出有感到奇怪或者不适应的意思——如果忽视那堪比口胡的鬼畜断句的话。
会聊天的人是这样的。正常操作。没有毛病。
在落命的边缘作死了一波,傅小昨只能这么强行安慰自己,对方应该还没有发现她的妖怪身份,并且当即决定——在弄清楚这位大佬的态度之前,她还是先专注于自身当前的情况为好,低调做人(妖),保命要紧。
不过说回来,什么叫做“‘又’是要给狗用的药”啊?难道经常有人从他这里给狗买药还是怎样?
虽然觉得这话里的字眼颇怪异,但由于她此时正心虚无比,终归抱着说多错多的念头,没胆子去进一步询问。在接过对方从药箱里摸出的小罐子以后,傅小昨便利索地交了钱,随后迈着小短腿从这是非之地飞速跑走。
看着对方逃一般奔远的纤细背影,卖药郎依旧静坐原地,良久,他收回意味不明的目光,垂眸看向自己的右手食指尖。
不知何时,一架材质做工精美纤巧的金色小天平,正静静立在那里。两边的托盘上都是空无一物,天平本身却向一边端端倾斜着——
那倾斜的一方,正好朝着傅小昨逃走的方向。
细长眸里的目光毫无波动,卖药郎继续面无表情地看着它。半晌过后,原本稳稳倾斜向一个方向的小天平突然颤了颤,仿佛受到什么外力干扰一般,以极快的频率左右摇动起来。
秀致眉间微微蹙了蹙,卖药郎快速从一旁的药箱里拿出什么,摊开右手置于其上,虚虚合指抹过,便见多出五架与方才一模一样的小天平,一字排开立于白皙掌心。这回小天平没有再左右摇摆,而是齐齐稳稳地、朝着另一处与先前截然不同的方向准确倾斜过去,动作统一一致,乃至发出的轻脆铃响几乎合一。
自此,纤长眼睫被缓缓抬起,静若深潭的目光里随之带上一抹尤甚冰雪的寒意。
“开始了。”
——
在后院草丛掩映中怂了吧唧地窝了老半天,自觉死里逃生了的傅小昨心里那份后怕才暗暗消减下去,拍拍胸口站直身子,她忍不住朝天长叹了一口气。
以为是sr嘛,结果大概率只是一只半个身子已进棺材的寻常土狗;确定是ssr嘛,又是个向来以斩妖除魔为己任的主。
——她的命数怎么就这么不顺呢?
这么望天丧了几分钟,她想起来自己手里捏着的药罐。所以,这玩意儿又该怎么用啊?外敷还是内服?她先前压根没想起来问上一句。旋开罐盖朝里看了眼,黑乎乎的糊膏状物,隐隐散着药草的苦香味儿。
傅小昨一边琢磨着,一边抬脚朝关着“犬神”的柴房走去。昨天她跟它两两相持了小半个时辰,最后还是犬神不敌糟糕的身体状况,彻底失去了意识,她才得以鼓起勇气靠近,给那具血污遍伤的身躯清洗了一下。以她眼下的身量,尽管犬神不是巨型犬的品种,也足可以想见这整个工程的艰巨程度。不夸张的说,几乎花去她一整个下午的时间。
“嗯。。。。。。还是先抹伤口外面看看吧,万一吃出毛病就更不好办了。”她轻声嘀咕着,推开柴房的门。
据及川说,这间屋子是多出来的废间,用作堆放杂物,关了犬神的时候,平日也只有仆人会在晚间来送一次剩饭残羹,其他时候都是无人问津的。
也正因此,推开门看见里头有另一道人影时,傅小昨差点吓了一跳。她认出对方是跟在及川身边的仆侍,名字叫德次,是个沉默寡言面容粗犷的高壮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