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一行人祭拜了文曲星君,去登魁星楼,在魁星楼前,有一只铜质的大鳌,沈家兄弟给香油钱后,一个接一个的站在鳌头上。魁星点斗、独占鳌头,是每个参加科举的士子的追求。离秋闱虽还有半个多月,但来文昌祠拜祭的人已有很多,沈丹念去上净房时,一不小心就与一位清俊的书生撞上了。那位书生相貌清秀,唇红齿白,穿着一袭月白色襦衫,头戴襦帽,风度翩翩。两人的视线不慎的对上了,书生忙低头,长揖行礼道:“小生无礼,冒犯姑娘了。”沈丹念屈膝还礼道:“是小女子失礼在前。”“刚才是小生未曾缓步而行,冲撞了姑娘,还请姑娘见谅。”书生温声道。沈丹念看了他一眼,抿唇浅笑,弯腰去捡地上的帕子;那书生也去捡那帕子,两人的手指碰到了一起。那书生忙直起身体,向后退了一步,取出袖中的扇子,扇了几下,“小生又失礼了,抱歉。”“公子是一番好意,多谢了。”沈丹念小脸微红,含羞带娇地道。“姑娘请先行。”书生客气地道。“谢公子礼让。”沈丹念往前走了两步,回首,见那书生站在原处未动,看着这边,眸光流转,唇角上扬,一颗芳心砰砰乱跳。见到姐妹们时,她并没有提及此事。八月初一,沈柏密兄弟去官府办了手续,因为要去画画像,所以本人必须亲自到场。八月初九卯时初刻,天色微亮,沈柏密和沈柏寓兄弟出发去贡院,陶氏原本只打算带着袁清音和沈丹遐去送他们,到二门外时,沈丹念赶来了,“太太,我也想去送两位兄长。”陶氏皱了下眉,沈丹遐轻拽了拽她的衣袖,“母亲,五妹妹想去,就带她一起去吧。”陶氏盯了沈丹念一眼,也没多说什么,就把她带上。贡院门口,人马纷纷,五城兵马司的人,拿着画像,一个一个唤名字进去,一一盘查,怕有人冒名顶替。沈丹念撩开些许窗帘往外看,不停地在人群里寻找着那天那位书生,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看到了那天那位书生,他穿灰青色儒服,背着竹制的竹箱。官兵大声喊道:“乔智嘉,乔智嘉。”那书生大声应道:“有有有,在这。”沈丹念看着他进了贡院,放下了帘子,原来他叫乔智嘉,这名字真好听。知道他名字,就可以打听他的情况了。陶氏三人的心思不在她身上,并没觉察到她的举动。足足花费了一个时辰,所有应试才子全部进入贡院。☆、丹迼出嫁尽管在检查上花费了不少时间,但未时三刻才正式开考,时间还很充裕,学子们不慌不忙在衙役的带领下,依照号码牌找到号舍。五十间为一排,共二十余排,东为头,西为尾,每排号后一个间是粪号。号舍大小一样,都是长五尺,宽四尺,高八尺,这像一个笼子,在里面住三天,既憋屈又难受,可是想入仕途,就得经历这种磨难。沈柏密和沈柏寓的运气不错,没有拿到臭号,两人相距也不算太远,就隔着三个号舍,不过再近也照应不了。兄弟俩进了号舍,放下挡板,把小提箱里的东西拿了出来。文房四宝摆桌上,铜质的香熏炉搁桌下面,点了块薄荷香片,丢进炉膛,浓浓的薄荷香味驱散了号舍里那股霉味。收拾完号舍,到了正午时分,兄弟俩不约而同的打开了食盒,从里面拿出沈丹遐前些日子折腾出来的白菜叶包饭。沈丹遐想做得是寿司,可是一时之间找不所要的紫菜,没办法,只能改良,白菜叶包饭的味道也不错。吃了五六个饭团,喝了杯蜂蜜泡金桔茶,已有八分饱,兄弟俩将食盒合上,简单的归整了一番,将靠在墙上的木板放下来,合衣躺下,小憩两刻钟起来,在号舍活动活动,就在桌边坐下,等着衙役发席试卷。秋闱不比年年都有的童生试,乃是三年一回,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想要考中,不是件容易的事,有的人从十八岁开始考,考得白发苍苍了,还是个穷秀才。秋闱分三场,分别于八月初九、十二日和十五日进行。家有考生,中秋节都没什么心思过,祭月时,袁清音还在那念叨着:“请保佑我家相公和我小叔子能金榜提名。”之类的话。十六日,沈丹蔚出嫁。沈柏宽四人在贡院里出不来,只能缺席,背沈丹蔚出闺房的人是沈柏守。周氏觉得自己闺女受委屈了,明明有亲兄,却要堂兄弟来背,而这委屈是陶氏造成的,要不是她把沈丹迼成亲的日子定在八月二十日,她用得着把沈丹蔚成亲的日子定在十六吗?周氏跑沈母面前的抱怨,“七丫头年纪又不大,做甚这么急着把人嫁出去,还挑在乡试时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七丫头有什么问题呢。”“不会说话,你就给我闭嘴,没人说你是哑巴。”沈母差点被她给气厥过去,要不是给定边侯府的面子,她今天就不会过来了,“七丫头成亲的日子是景国公夫人找大师算过的良辰吉日,不是随随便便定下来的。行了,你少在这里歪嘴和尚念经,没得一句好话。去招呼客人吧,不要杵在我面前。”沈母现在最不喜欢的儿媳,已由陶氏变成周氏了;今天是什么日子,这分不清轻重的蠢货,不好好招呼迎亲客,跑她面前来搬弄妯娌的是非。周氏被沈母训斥了一顿,讪然离开。经过三进三出,这场为期九天考试终于结束,沈柏密和沈柏寓的身体不错,熬了九天,还支撑得住,也就脸色苍白了些;沈柏宽迷恋女色,身子虚,每回都是被衙役扶出来的,这次也不例外,沈柏宯跟在后面,帮他提着书箱食盒。周氏带着魏牡丹来接人,看到半昏迷的沈柏宽,扑过去又是一阵哭,“儿啊,儿啊,你醒醒啊,你醒醒看看娘啊,儿啊。”坐在马车上的沈丹遐抚额,又来了,六天前一回,三天前一回,要不要哭得好像沈柏宽死掉了一样啊?沈丹念这天没来,她已经打听到这位乔智嘉是锦都城一个富商的嫡次子。一个商户子是配不上她这个官宦女的,沈丹念立刻就将乔智嘉三振出局了。沈丹念的想法,无人知晓,她不来接人,陶氏巴不得,儿女要是跟庶出的相亲相爱的,她还膈应呢。把人接回家,陶氏没问他们考得如何,安排兄弟俩去沐浴更衣,再让两兄弟饱餐一顿,就打发他们回房睡觉去了,这一睡就睡了一天一夜,把精气神都给养了回来。沈穆轲把兄弟俩叫去了书房,“你二人考得如何?”沈柏密信心满满,“必过。”沈柏寓却不是很有把握,“还行。”“乡试过后,还有会试,你们不可懈怠。”沈穆轲叮嘱道。兄弟俩全身心投入到春闱的备考之中去了。八月二十日,大吉,诸事宜,沈丹迼出嫁。天朦朦亮,上头婆子就过来给沈丹吉开脸上头;上头婆子拉扯着红线,边给她开脸,边唱《开脸歌》予以祝贺,“左弹一线生贵子,右弹一线产娇男,一边三线弹得稳,姑娘胎胎产麒麟。眉毛扯得弯月样,状元榜眼探花郎。我们今日恭喜你,恭喜贺喜你做新娘。”抱琴手捏着帕子堵住嘴,站在角落,含泪的眼睛痴痴地看着沈丹迼,姑娘大了,出嫁了,太太没有亏待她,给她寻了户好人家。开了脸,那婆子拿出两盘叠成双层的红纱带,从她的前额箍到脑后,紧紧地箍盘十二道,表示一年十二个月月月太平。沈丹迼是个极能忍痛的人,这下都忍不住了,发出惨叫声;沈家已嫁过五回姑娘,这是第六回,沈丹遐几个听这声音,都听得习以为常了,只是想到日后自己成亲,也要箍这么十二道,头皮有些发麻。十二道箍完,惨叫声停止,婢女出来,请各位姑娘进房送吉祥物说吉利话。沈丹遐手握一柄花梨木嵌红木如意,走到沈丹迼面前,将如意递给她,道:“大姐姐,愿你婚后万事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