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到正午时分,宾客们三三两两湊成几个小圈子,或在小花厅里打牌,或在西偏厅里听戏,或暖阁里闲聊;十月的锦都虽已天寒地冻,但冬季有冬季的风景,早开的红梅、腊梅、山茶等耐寒的植物将庭院点缀的格外亮丽。陶氏和袁老夫人、苗氏、金氏、沈婉婉几人捧着杯茶闲聊,说着说着话题扯到了沈家新买的这个宅子上了。沈婉婉笑道:“三嫂,这宅子买得不错,景致也好,尤其是进来时,看到的那几棵红梅,开满了树,一朵一朵的红艳艳的,可惜没下雪,要是下雪,白色的雪映衬着红色的花,那就更添雅致了。”“听俞太太这么一说,我都盼下雪了,好来踏雪赏梅了。”袁老夫人笑着插话道。苗氏拍了陶氏一下,道:“佩儿,我和你说,你什么时候下个帖子,单请了我们几人,领我们好好逛逛你家院子去。”“行,下帖子还不容易吗?等下大雪,就请你们,到时候你们可别嫌冷,不愿来啊。”陶氏爽快地答应了。众人皆笑道:“一定来。”太太们相谈甚欢,其乐融融,就是林氏、周氏和沈妧妧也知趣的没有给陶氏添堵,可也有不知趣的人,比如徐纹,在沈丹遐面前夸耀安平亲王府的景致如何如何好,贬低沈家新宅的景致如何如何差。沈丹遐任她说,等她梦里水灾(一更)“沈丹遐,你不要胡说八道,我才不是那个意思。”徐纹慌张地嚷道。“哪是那个意思?”沈丹遐挑眉,看着她,如同在看一个跳梁小丑,眼神鄙夷。“当客人的挑剔主人家这不好那不好的,真是让人大开眼界了,你要嫌弃就别来呀,什么玩意?”俞宜纱冷嘲道。上梁不正下梁歪,几个姨表姊妹就没一个懂事的。“关你什么事,要你多嘴。”徐纹怒道。“大路不平,众人踩,跑人家的乔迁宴上大吵大闹,这是想干什么呀?”江水灵插嘴道。“败兴的玩意。”一个姑娘不屑地骂道。“做亲戚的,就是怠慢点,也该体谅,何况没有怠慢,好茶好糕点的待着,都塞不住臭嘴。”“沈家有这样不懂礼数的亲戚,实在是太倒霉了。”乔迁宴请的是近亲和好友,来得大多是与沈家交好的,怕事的缩着,不怕事的、还有存着讨好沈家之意的人,仗义出言数落起徐纹来。徐纹不是诸葛亮,没办法舌战群儒,一开始还能辩驳几句,后来就吱不了声了。等姑娘们数落够了,一直低着头,攥着拳的徐纹抬头瞪着沈丹遐,诘问道:“沈丹遐,这就是你家的待客之道吗?”“客不良主不顾。”沈丹遐直接打她脸,要是可以,真想将人赶走。“茶是上好的茗眉,干果八碟,糕点八碟,鲜果四样,这样的待客法,你还不满意?你还想怎样?你又不是菩萨,难不成还要我们供着你?”袁清音忍不住出声了,身为沈柏密未过门的媳妇,她是不方便过来作客,但她又是沈丹遐的闺友,顾不得些俗礼,随母亲过来道贺。“你们,你们给我等着。”徐纹猛然站起来,用力地踩着步子出去了。“沈九,她这是去找她娘告状去了,还是去找你娘告状去了?”江水灵问道。“依她的性子,应该是向她娘和我娘告状去了。”沈丹遐不慌不忙地道。“我们也过去,难道就她会告状,我们也会。”有不怕把事闹大的姑娘忿忿不平地道。“明明是她做错了事,还想恶人先告状,真是太讨厌了。”袁清音不悦地道。徐纹有些犯众怒了,沈丹遐却不想顺势过去告状,今天是她家乔迁之喜,她不能为了这么个小人,毁了自家的热闹,笑道:“大家稍安勿躁,她去告状是告不准的,在亲戚家闹腾,她不要脸面,她娘还要脸面,我们就坐等看她笑话好了,不用配合她。”“这话有道理,咱们就等着她灰头土脸的回来。”李娴抚掌道。徐纹的走开,反而让气氛变好了,说说笑笑了一会,婢女过来请众人入席,姑娘们的位置,到是没有严格的像太太那边一样,依照品级就座,都交好的坐一桌。徐纹是很注重身份等级的,见她过来,沈丹遐将她安排在第一张桌子,省得她挑刺。徐纹被沈妧妧教导了一番,安静了下来,那怕其他桌上窃窃私语的笑话她,她也只是面露怒色,却不敢再闹争端。到了申时正,宾主俱欢而散,沈妧妧因为沈母没来,没人撑腰,没去陶氏面前哆嗦,去找了沈穆轲,“三哥,不是我喜欢多嘴,实在是有些事不吐不快,三嫂出身卑微,不会管教孩子,你别一门心思的扑在公务上,也抽点时间管管内宅。遐丫头怎么说也是你的嫡女,十一二岁的人了,还一点道理都不懂,家里请客却和客人起争执,闹得不可开交,这是在扫你的颜面。三哥,遐丫头的相貌是一等一的,品行不好,趁她小现在管束还来得及,你可别让三嫂把人给教废了,白养十几年,一点用处都没有。”分了家,搬了新宅子,沈穆轲成了真正的一家之主,心情愉悦,中午同僚、好友一劝,他就一杯饮尽,虽喝了醒酒汤,但这酒没有完全醒过来,还处于醉酒状态;沈妧妧的话,如春风过耳,沈穆轲根本没听进去。当然沈妧妧也不算做了无用功,隔墙有耳,伺候沈穆轲的婢女,把她说得话,原原本本禀报给了陶氏听。陶氏恼怒地将手中的杯子重重地放在茶几上,“招财,看来给她的教训还不够。”“太太,要不要再设过一回仙人跳,再讹她一笔银子?”招财提议道。“一个法子不能用两回,何况她赔银子,只会让她肉痛,不会让她心疼。”陶氏眯了眯眼,“本来这事不该牵连小辈,可她居然想坏九儿,那就休怪我出手动她的儿子。”“太太是想要他们的手还是脚?”招财语气平静的好像是在问陶氏是喝红茶还是喝绿茶。“招财啊,太凶残血腥不好。”陶氏淡笑道。“那太太打算怎么动她的儿子?”招财虚心请教。“找人将他们骗去外地,让他们身无分文,乞讨回锦都。”陶氏沉声道。陶氏为人母,也没想过让沈妧妧丧子,不过是吓吓唬唬,找点事给她操心,免得多管别家的闲事。“奴婢这就去办。”招财笑应着退了出去。次日午后,高榳从宫中出来,想法设法甩掉赵诚之来沈家三房这边见陶氏。高榳出宫一趟不容易,他不想应酬沈母等人,更讨厌沈丹念那浅显的献媚,已有数月没见过陶氏。“母亲,现在好了,分家了,以后我有空就能过来看母亲了。”高榳开心地道。“以后你有空就来。”陶氏笑道。“找一天,我早早过来,在家里吃午饭,母亲给我煮蛋丝银芽、蜜汗叉烧肉和辣酱嫩鸡。”高榳亲昵地道。“好好好,母亲给你煮。”陶氏慈爱地笑道。“母亲,您觉不觉得今年的天气比晚年冷?会不会引发雪灾?”高榳前世二十出头就死了,而且有些事发生在他年幼时,记得不太清。陶氏想了想,道:“没有雪灾。”话音一落,骇然想起一事来,“明年二月中旬,沅江沿岸,大雨倾盆,到三月底,以致积水横决,泛滥雁、零、潭、武陵四府汪洋一片,大水围城一月方退,田亩田禾漂荡无余,溺死者四万余人,浮尸蔽江,受灾者达五十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