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神通并不为杀敌,而有一样功力,乃是可趋吉避凶,预知祸福。境界越是高深,神通也越是强大。早在那麾下将此事上报于他时,尉迟雍心里已有一动,才那般急切赶了过去,待见到这些仙修,自然立刻分析一二,得了对方是真的结果。他更是发觉,与这些仙修接触久了,竟然有些心悸,再将他们带回侧殿,心悸则越发明显。这心悸好似有大难在前,又仿佛是一种机遇,直让他生出一种感觉来。——倘使让人走了,机遇则远,大难更急。如此一来,让他怎么能不小心行事,多多挽留?尉迟雍心里一叹。可惜今日不凑巧,否则方才直接报之将军,以将军性情,必然是“宁可信其有”,之后的事情,便也好办了。他刚刚存有侥幸,就此归来,可现下……说不得也只有冒一冒险。总不能就此错过,反叫其他将军压过一头去!如此想定了,尉迟雍正色道:“几位这事,当真半点不能拖一拖了?”徐子青叹道:“对不住道友一番盛情。”尉迟雍苦笑:“既然如此,我也只好再去试上一试……诸位再等我一等。”徐子青略有讶异,众多仙修也是面面相觑。这位尉迟道友,也太过热情,虽不至于疑他有什么恶意,可莫非他就当真天生这般古道热肠?又或者……是他也察觉什么?众仙修想不通透,不过既然此妖有心,感激就是。于是他们又道:“多谢尉迟道友厚谊。”尉迟雍同他们别过,再次来到了将军宅邸之前,也再度见过了那申屠统领。申屠统领见他,神情有些不悦:“你这是?”尉迟雍神情凝重:“那些仙修,意欲离去。”申屠统领一惊:“既然有要事,为何竟要离去?”他旋即面色一冷,“不若我等调兵而来,将其堵在此间,等候将军完事就是。”尉迟雍连忙阻止:“不可!”他便急急说道,“我等妖兵虽有数万,可那仙修之中也有强人,倘使真能留下还好,若是留不下,岂非弄巧成拙?再者仙修挟诚意而来,若是那要事终究为将军看重,日后我等相见,面皮上也是难看了。陆上仙修联盟,绝不可等闲视之。”申屠统领本无尉迟雍那般思虑精细,就又说道:“那便放他们离去,等不得的,想来非是他们所言那般要紧。”尉迟雍颇是无奈:“正因着要紧,才不能等候。那些仙修有言,想要前往另一位将军处,以作交谈。”到这时,申屠统领终于觉出不对来:“尉迟,你这般为仙修出言,到底是什么缘故?”尉迟雍重重吐了口气:“你可还记得我根脚么。”申屠统领惊道:“你看出什么?”尉迟雍面色一沉,说出一句话来:“大难与机遇并存,不可轻忽。”申屠统领明白了:“故而,你要闯殿?”尉迟雍闭了闭眼:“也只得如此了。若是事后将军惩处,你可要去黑狱瞧一瞧我。”申屠统领眉头拧得紧,苦苦思索半晌,到底一挥手:“罢了!我与你同去,总为你担上一层。我等乃是为将军尽忠,便是日后受苦,也可作伴,算不了什么!”尉迟雍面色微变,有些感动:“申屠……”申屠统领冷嗤一声:“莫婆妈,快些进殿禀报,方为正事!”说罢将周围妖兵遣开,拉了尉迟雍臂膀,就直往内中闯去。尉迟雍赶紧跟上,与他并肩而行。门口守卫亦多,不过眼见两位统领齐来,又皆是神色匆匆,自然都有眼色,并不刻意阻拦。两人便直入殿中,脚步奇快。那殿里,奢靡更胜他处十倍不止,但偏生在那地面之上,有两条大汉席地而坐,一人捧了一个酒坛,相对开怀大饮,都是畅快无比。突然间听得脚步声,其中一个大汉眉头一跳,另一个大汉见状,就转过头去,不高兴道:“哪个兔崽子敢来打扰你爷爷的雅兴?”这时尉迟雍已然高声呼道:“将军!将军!属下尉迟雍,有要事禀报!”申屠统领亦不含糊,也是随之开口:“属下申屠洪,有要事请将军示下!”那大汉眉毛拧起,正是声如洪钟:“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竟敢咆哮中殿,都想去黑狱里爽快爽快么!”那两位统领说话间已彻底进了殿中,当即都是双膝一弯,跪在地上:“属下该死!只是当真有要事禀报,不敢不来!将军若要将属下贬去黑狱,也请先听属下一言!”殿中这两条大汉,出口呵斥他两个的,就是这东林海域的东林将军,他此时悻悻将酒坛一扔,在地上砸了个粉碎,酒水四溢:“真他娘的扫兴!”随后,他见下头两位统领越发叩拜,怒气减轻了些,“说罢!”尉迟雍不敢怠慢,赶紧就将仙修来访之事,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东林将军怒火又上来了:“陆地上的仙修,与我们海族有什么干系?他要来便来,轰走就是,哪里还值得打扰本将喝酒!”尉迟雍也不知第几回苦笑:“将军,那乃是路上二品、三品、四品仙宗联盟,整个仙道的巨头,都派遣弟子,且谦逊有礼,这……属下也不好怠慢。”申屠洪也陈情道:“尉迟统领根脚不凡,已觉出此中或有极紧要之事,故而才不能将其打发,还请将军……”两个统领也是没法子。这将军平日里心情好,可不会说出那般将仙修轰走的话来,但现下被扰了酒兴,且在那位面前丢了面子,才会这般。东林将军哼了一声:“叫他们等着!”尉迟雍更是无奈,又是小声将仙修欲走之事,也说了出来。而后,东林将军越发要怒:“既无诚意,理他们作甚!”申屠洪俯首,尉迟雍亦俯首,两人并不多言,而如此举动,却是进谏之状。东林将军一见,几乎就要犯拧。终于,另一条大汉笑吟吟道:“东林,你生甚么气?若非对你忠心,这两位统领只消把人打发,也不必如此将你惹恼了。”此人生得更为高壮,此时直拎起酒坛将美酒饮尽,笑得很是畅快。东林将军听此人一言,火气便消了,转而笑道:“太子都如此说了,小将哪里还能说什么?若不是那仙修实在没诚意,小将也不至于如此。”那大汉“哈哈”大笑:“有无诚意,一见便知。这两个统领平日里行事你还不知?他们既然这般坚持,必然是信了那些仙修,如今左右酒兴也是没了,就去听一听那些仙修的话说,也未尝不可。”这话说出,尉迟雍与申屠洪都是感激涕零。他们是知道这位贵人性情的,若他本是个残暴的,他们再如何忠心,也还是小命更为重要,万万不敢过来打扰。也正因着有个脾气急却护短的上峰,再有如此豪爽的贵人,他们才能如此。此时两人再次拜服,都衷心道:“多谢太子信任!”东林将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大汉,才道:“既然太子有兴致,尉迟申屠,你两个直将他们带到此处罢!”尉迟雍与申屠洪自是再度行礼,立刻退下了。侧殿里,徐子青一行等来了尉迟雍第二次回来,这一次跟来的,还有个更精壮的半人妖兽,看起来境界不仅不在尉迟雍之下,甚至隐隐尚有胜之,煞气浓烈,使人心惊。众仙修起身见过,申屠洪自报家门后,由尉迟雍说道:“将军在正殿等候诸位,请诸位随我等同去罢!”徐子青等人互看一眼,神色里都有些欢喜。这总算不曾白等。一路行走,申屠洪在前带路,尉迟雍则还有话要与众仙修说起。只听他道:“诸位道友进得殿中,除却将军之外,尚有一位贵人,比之将军地位更重,不可轻忽。”徐子青得他提醒,便是询问:“不知这位贵人……究竟是个什么身份?尉迟道友还请多说一说,以免我等怠慢。”尉迟雍便道:“这位贵人实为我东海太子,我九头霸主钦定。”他稍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太子非是暴戾之人,也无需太过忧心。”听到“太子”二字,众仙修心里一凛。既然有此身份,必然为此方海域接任之人,定然实力不俗,也定然地位超凡……结盟之事,倒是可以先对此人提上一星半点。只是若太子好说话,说不得他们此行便可将目的达成一半,若是性情不合说之不通,便大为不妙了。一时之间,他们也不知是喜是忧。不过,总归是见到个更有权力的主家了。徐子青考虑周详,不曾忽略其他,就又问道:“尉迟道友,不知此间将军,我等又该如何称呼?”尉迟雍看他一眼,中有赞许:“我等所在为东海九大海域之东林海域,将军自然便是东林将军了。”徐子青便是一笑:“多谢尉迟道友提点。”众多仙修也将两人对话尽数收入耳中,听他两个言语,尉迟雍也将东林海域一些事情说了说,对这些仙修着实周到。渐渐地,那将军宅邸就到了。尉迟雍住了口,申屠洪也越发肃穆,两位统领直将一行人引进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