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她身着一身白色襦裙,墨色长发披垂下来,竟不同寻常女修那般将其挽起,反而是直垂腰间,好似一匹锦缎一般。她相貌生得非是绝美,反而只能算作普通,但其眉眼清淡,气息清凌凌若水,就让人情不自禁地在脑中生出一个念头来。“仙子”。如此气质,如此姿态,便是徐子青也见过一些散仙里的女前辈,有各种绝色的美貌佳人,都不及她这般静静而立的姿态。出尘绝俗。霎时间,徐子青就想起了一个人来。空灵仙子,安谨姝。一时间,徐子青就觉得有些巧合。早年天龙榜排位在他师兄云冽之上的四人,其中仅有的两个女子,居然都在他此回前来调查魔劫之事时听说、遇上。而且更叫他觉得奇异的是,这位安谨姝仙子,她的境界,居然也在元婴以上!果然那些能在天龙榜榜首之位的几人,都叫人不能小觑,只是不知他与师兄曾经见过的霸皇轩辕,以及到如今都缘悭一面的雷帝赫连鸿,如今又都是多高的境界,多强悍的实力?不过这时候,也非是胡思乱想之际。徐子青和云冽并不欲同此女交手,眼见她还在杀灭其他邪魔,两人就越发隐身后退,待其转身杀向另一方时,便齐齐晃身,眨眼间,就又接近那出口之处了。还是不要照面得好。两人出得暗坊,并未脱下影篷,只是披着此物,又使了个术法,将他们遮蔽了住,就在一处树荫下等候。安谨姝这般肆意行事,定然会引发此地魔门发觉,到时怕是有一场大战,他们虽不能明面上出手相助,暗地里帮一帮,却是可行。过不得片刻,那魔门中人列队而来,大多都是金丹境界,形成一个卫队,但元婴期的魔头却是不见,大约是还未能通报,只先行过来阻止那安谨姝罢了。果不其然,这邪魔卫队就在暗坊口前处结阵,弄得是鬼哭阵阵,神嚎声声。安谨姝的动作也是极快,约莫一时三刻,就有一道清灵之气自出口之中迸来,爆发出一股强大的气流,直接化作一种劲气,在转眼间已是冲刷出来,将一名魔门修士打中,让他顷刻间面色狂乱,不能控制阵法。随即,白影突显,化作一抹霞光,于阵中飞快穿梭,那身法极其精妙,居然只晃了一圈,就从阵法里脱身出去!与此同时,那鬼哭神嚎之声也立时消失,全然不能阻拦她半步!安谨姝破了阵,不再逗留,她手腕翻动,像是极快掐了个咒诀,整个人就遁走他处,所有意欲追赶她者,速度都不能及,只好眼睁睁见她离去。徐子青轻拉云冽:“师兄。”云冽知其心头所想,两人也化作了一道遁光,却是追着安谨姝去了。金丹期的魔头追不上安谨姝,或许元婴期甚至较为普通的化神修士,都不及安谨姝身法高妙,但也同样是境界里佼佼者的徐子青与云冽,则没有这个为难。尤其云冽领悟剑意之快,只稍一运转,已然能够追赶,他与徐子青两人气机合一,以他为主,遁行来去,就轻易跟上那安谨姝了。渐渐地,安谨姝自觉甩去追兵,就在一处山明水净之地停下,那是一座山脉里不起眼的峰头,周围也无魔踪,很是偏僻。而正是这种偏僻,就方便她来行事。安谨姝停了,师兄弟两个就也停下。这位空灵仙子立于山水之间,气息也越发显得空空渺渺,飘然不定,不沾尘俗。她稍思忖后,自腰间取下一个储物袋,随后,十指翻飞,打出九道符箓,倏然拉伸,高高挂起,形成了九面白幡。而她再一点储物袋,里面就冒出了许多条虚影,乌压压地在白幡中垂首站立起来,其形貌狰狞,择人欲噬,但分明只是……寻常的凡人魂魄。徐子青稍怔了怔,登时有些明白。他之前与师兄尚且不及救出的魂魄,应当便是这位安谨姝仙子,在诛灭魔头们以后,尽皆搜取出来。而她如今这架势……他定睛来看,略有所觉。那安谨姝也很是利落,待这些冤鬼被白幡困住后,她双眼微合,霎时就念动起来:“浮生百乱,一念望断,乱我者灭,乱生者悯,七情孽海,六欲六道……”其声清淡,其意悲悯。无数白光因其声而自九道白幡中爆发出来,又化作了无数白色光点,零零散散飘浮,细细碎碎落入那些冤鬼天灵。慢慢地,那些冤鬼的神情,也终是变得平和。待他们全然平静,安谨姝一挥袖,这些冤鬼就也化作白芒,四面八方,消散了去。随后,她站起身,慢慢地看往一个方向:“什么人?”净化魂魄安谨姝话音刚落,在她身前约莫有三丈处,就倏然出现了两个身披影篷之人,他们相貌隐匿、看不真切,却是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她的附近之处。霎时间,安谨姝的心中就生出了几分警惕。能蒙蔽她的意识,在她毫无知觉时已然接近到如此近处之人,若不是本身功法有极特别之处,便是修为必然在她之上……如今眼前有两人,可见必是后者。只是不知,来人究竟是什么打算?安谨姝神色清淡,声音亦是清淡:“两位有何贵干?”那两个斗篷人中,身形略矮的那位就开了口,语气很是温和,先赞了一句:“安仙子心性高洁,德行兼备,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这声音虽未流露太多情感,但显然毫无恶意,而且闻其声可知其气韵,这人必然不是穷凶极恶之人。安谨姝戒备之意稍减:“道友如若有事,不妨对我直说。”那略矮的斗篷人一笑,右手往身前一抹,登时在此处出现了有数十光团,每一个光团里,都有许多凡人魂魄,各自都散发着冲天怨气,哀嚎不止。安谨姝见状,蛾眉微蹙。略矮斗篷人缓声道:“安仙子莫恼,在下与师兄初来乍到,误入暗坊,却见这些凡人实在可怜,便出手将其换来,如今眼见仙子能将其超度,只得贸然开口,请仙子相助,让他们干干净净地轮回去罢!”安谨姝明知这两人是跟踪自己而来,但见了这些凡人魂魄,却也不曾出口质问,只是将素手一拂,就把所有光团全数召唤到自己身侧。同时,又有九道符箓冲天而起,重新化作了九面白幡,也重新念动她所习《浮生六道经》中超度心诀,把所有凡人的怨气净化,再把他们放归到天地之间。徐子青见她做得游刃有余,又把换来的修士魂魄取出:“不知仙子对诸多同道魂魄,可也能……”安谨姝又一抬手,把这些修士魂魄也摄来净化,只是此回每次只能做个十条八条,不同先前那般动辄数百而已。待一切做完,安谨姝复又开口:“两位道友既然怜悯这些无依魂魄,缘何不直接将那邪魔诛杀,反而要用财物换取?若是魔头得了好处,修为提升,到时便有更多仙修、凡人受害,很是不美。”略矮斗篷人——徐子青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因此他拿出换取的法宝,皆是品级低、主防御之物,而后来更只是拿出灵石,也是因为灵石虽有许多用处,但对于魔头而言短日之内也未有全功之故。现下被安谨姝这般询问,他不能将实情说出,便只说到:“我等自有缘故,然而不便于旁人说知,还望仙子见谅。”他顿了一顿,也问,“仙子出身南域之地,不知为何忽然来到北域?”安谨姝淡淡说道:“你有原因不能告知我,我却没什么可以隐瞒的。鬼屠阴山与我相约每三十载有一轮死斗,前头数次都是我赢了她,可惜她也有本事,不能将她性命留下,如今也不过是再来一次罢了。”徐子青有些讶异:“死斗?”安谨姝神情也仍旧淡淡:“不错,她憎恶我,我亦憎恶她,二者之间不能共存,自然要死去一个方可。”徐子青微微迟疑:“据在下所知,鬼屠阴山即将与血神子成婚……”安谨姝道:“死斗之日,便在她婚后十日。她这般急切,也不知是要如何采补她那道侣,又或是弄了什么歪门邪道……左右她为与我死斗匆匆结婴,借助那不知哪里来的奇矿,已是落在了下乘,说不得这一次我便能将她灭杀。”她说了这些以后,就不再多言。徐子青有心要问她在何处死斗,也好前去观战,再一想两人既然死斗多次,只怕是早已立下了誓言,不可告知他人。否则你带几个帮手,我带几个同伴,那带人少的那个,岂非是大大的不利?于是就不去追寻这个。略思忖后,他微微阖目。在此时,徐子青的小乾坤里,那郁郁生长的万木之上,分别爆发出深浅不同的许多青气,即为万木精气。它们在半空里迅速汇聚,很快形成了一块寸长的木符,为这许多木气炼化而成,这天上地下,除非再有一位同样修炼了《万木种心大法》,又同样修炼到了徐子青这般境界,同他一般木气平衡者,否则再没有人能做出一模一样的木符了。而徐子青,则将这木符一弹,往安谨姝那处飞去。随即,他诚恳说道:“安仙子相助我等净化魂魄,在下以此物相赠,算作一个凭证。如今北域中如风雨欲来,恐怕有些异动,仙子若有召唤,可将真元输入此物,自然立时折断,也能立时被我等得知。如今魔道猖獗,我等同道理应守望相助,在下虽非大能之人,但若是与师兄联手,或可给仙子掠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