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究竟是为何?徐子青并未睁眼,反而放松呼吸,只做出个熟睡的模样。上方那先天将瓦片移开,便朝下方看来。其目光轻若于无,在云天罡身上打量一番,似乎在仔细观察。不多时,那视线收回,来人又将瓦片放开,就反身离去了。但徐子青却不能让他这样轻易离开。师兄此行来玄武大会,本就是武翱门的不怀好意,人便是想要将这不怀好意变作师兄的一场历练,如何能让他人坏事!当是时,他就微微动身,出现在旁边地面之上。随后他连连布下好几个禁制,护住云天罡,才再度一晃,化作一道微末青光遁了出去。徐子青跟在那先天身后,不紧不慢,不远不近。他一个金丹修士,体内真元运转时,就同这别院里诸多草木融为一体,莫说是要发觉他的踪迹了,就算是他的气息,也早已掩没在天地之间。约莫掠行了数座院落,那先天就窜入一间大屋。这大屋所在院子比起那些单人所居的院子大上不少,灯火通明,有不下于三道先天气息,就算是后天的高手,也有十余人,多数都在七八重间,更有两位后天九重的,极是厉害。徐子青立在院中一株大树下,身躯仿佛与这大树融为一体。但他却又将神识放出,直接笼罩住那整座大屋。霎时间,内中的情景,便尽皆映入他的识海。大屋里,所有气息都聚集于此。那些后天的强者们,统统都是年岁在三十以下的青年,显然以其中一位锦衣青年为主,另一个后天九重穿着蓝衫,看模样,是锦衣青年的师兄,地位却也在锦衣青年之下。之前去探测云天罡的先天身材矮小,他攒进之后,就和另外两位先天一道,坐在旁边的大椅上。锦衣青年见他进来,有两分急切:“廖师叔,如何?”那廖姓老者“嘿嘿”一笑:“放心吧,消息没错,那云天罡的确没有劲力。我看他的身形,就知他经脉极弱,就连寿数上都有妨碍,来参加这玄武大会,纯属寻死之举。”锦衣青年松口气:“果然只有剑法厉害,只要把他力气耗尽,就不值一提。”另一个先天提醒道:“听闻那云天罡一眼就能看穿他人武学弱处,也不可小觑。”还有先天则道:“可惜此人经脉细弱,否则以他如此天资,若是能吸纳到本门中来,岂非是又是一位好手!”锦衣青年闻言,只哼一声:“他虽有些微末之技,但本门功法岂是寻常之物?莫以为看穿一些二流功法就算了得,若是遇上本门中人,他可未必能够如何!”他这话的确有些轻蔑之意,但室内众人却都是暗暗点头,不觉有何不妥。另有蓝衫青年道:“既然那武翱门献上那般大手笔的供奉,就帮他们了结此人,也显出本门威风!”余下之人也纷纷应道:“是极,正该彰显本门厉害!”大屋里又说了许多话语,全部落入徐子青神识之内。待他们各自散去后,徐子青才将神识收回。此时此刻,他面上的温柔笑意,也早已消失了。试探者原来还是武翱门的算计。徐子青虽素来坦荡,但这些阴谋之事大世界中亦是不少,他倒并非不知。只是他本以为武翱门将师兄弄到此地就已罢了,不料竟还有后手,请了这不知是哪个大门派的好手,要在大会之前,就将师兄除掉——便是不除,只耗尽师兄体力、让他受了什么伤势,于参加玄武大会也极不利。而且,就连这些先天,也要插手。看完这一出,徐子青心里颇有愤怒。他是想借着这玄武大会引师兄自行元神醒转,总比他出手点醒,来得痛快,可现下这连番的伎俩,就让他难以容忍。也罢,虽修士向来不同凡人争斗,但若是对方咄咄逼人,也总要让他们吃一吃苦头!想定了,徐子青身形一晃,化作青光再度遁走。转瞬间,已经回去了屋中。然而他刚一站定,却对上一双深黑的眼眸。徐子青一怔:“天罡?”云天罡神色不动,只盘膝坐于床上,正定定看来。徐子青叹一口气,知道自己已被师兄发觉了,便道:“是我吵醒你了么。”云天罡说道:“你去何处?”徐子青从不欺瞒师兄,自然也不会欺瞒云天罡。方才听到之事,他就给云天罡也都说了一遍。如今于他而言那些人自是不足为惧,可师兄如今元神尚困于凡人之躯,倒是不要轻易为小人暗算得好。云天罡闻言,周身释放一道杀意,随后才道:“我已知晓,睡罢。”徐子青点了点头,就也将方才重又穿起的法衣脱下,睡到床上。云天罡亦是如此,同他并肩而卧。早先徐子青起身遁出,不过只在呼吸间工夫,云天罡身畔之人消失,他自是立时醒转,发现过来。只是他不知徐子青使的是什么法门,虽觉熟悉,却使不出同样之法,便不轻举妄动,在床上等待。果然徐子青不多时便已归来,却带来了武翱门多次算计的消息。云天罡此生二十载,手中并无一人命,但他既听说此事,胸中似乎便泛出了浓郁的杀机。而这杀机也让他无比熟悉,就仿佛已然伴随他许多年月,同他密不可分。他静静阖目,缓缓将气息压下。“快剑云天罡?好大的名声,好大的口气!”一道狠辣的男声自门外传来。随后大门轰然而开,却不是被人踹开,也不是被人以拳击开,而是不知被什么锐器一阵打击,就变成了无数碎木,迸溅得四处都是,毁损得彻彻底底。下一刻,有一个瘦高的青年出现在门内,他手中擎着一柄重剑,那剑却只有手臂长,看起来有些短,也有些笨拙。但那青年身上散发的战意却不容忽视,连带着那柄重剑上,也焕发着厚重的寒芒。云天罡仍是立在院中,他一抬眼,就见那青年一剑斩来!瘦高青年狞笑道:“先下手为强,我疾风剑自出道以来,都以快剑著称,如今倒来了你这黄毛小儿,也敢自称快剑?还不速速给我把命留下,以免玷污了爷爷的名声!”这疾风剑彭余是后天八重的好手,素来心高气傲,一手疾风剑使出时如同暴风骤雨,寻常同级之人难以与他相争,几乎是刚刚出手,就被那狂风般的剑势击打,一下将士气打落,就此败下阵来。他也自认为是剑中高手,剑术中最快之剑,孰料才稍稍出去寻了个乐子,回来便听说突然出现一个快剑来,如何能够忍耐?自然是立刻找上门来,要把那胆大之人灭杀,以杀鸡儆猴!但彭余却没有想到,究竟谁才是那一只该杀的鸡。他此时重剑急舞,占尽先机,誓要将云天罡一剑斩杀!徐子青只看一眼彭余出手,就知他定然不会损师兄分毫。他虽在剑道上造诣不深,到底也是经由师兄教导多年的,对于凡人的剑术,就算不亲手习练,也能一眼看出其中弱处。更别提他剑道境界俱在的师兄,只是受困于肉身而实力不能全然发挥罢了。而徐子青此时目光所向,则是看到了隐藏在疾风剑身后人群中角落的一人。那是个穿着翠色长衫、玉树临风的青年,但这个青年,却分明就是昨夜他见到的那锦衣青年的蓝衫师兄。今日他换了一件衣衫过来窥看,那么……这疾风剑彭余,说不定也有他们挑拨之功。云天罡与彭余之间对战极快,彭余重剑虽短,剑术也的确有些意思,可对于云天罡而言,还是太不够看了。自打他将长剑擎于手中,就如同掌控了剑之世界,无数剑术、剑道意境在他胸中滚滚流淌,仿若剑就是他,他就是剑。云天罡不知他如何能知晓这剑之一道,可他却明白这剑道就是他的本身。所以若是其余后天八重的武者这般骤然袭来,云天罡还要略作观察,才能窥出其弱处,但疾风剑使的是剑,就要他看都不必看,便直接拔剑点出,直中破绽!彭余双目圆睁,面色狰狞,他低头见到肋下刺入的长剑,满心俱是不可置信。他抢占先机,竟然也走不过一招——不,这不可能!照理说,既然失败,对手又剑下留情,彭余稍有风度,就当退身认输。但这彭余双目赤红,他重剑仍握在手里,却不顾伤势,反手用力一挥——云天罡立刻收身后退,长剑也已然拔了出来。彭余那重剑堪堪划破他的前襟,却更不甘心,摸出一颗药塞入口中。紧接着,就见彭余双目泛起血丝,太阳穴鼓得更高,几乎凸出一寸。其脸上经脉纠结,就像是数条蚯蚓扭曲,一瞬竟然变得十分恐怖起来。随后,彭余的气势,就节节攀升。围观者中,就有人蓦地叫道:“狂莽丸!他吃了狂莽丸!”其余人也纷纷议论:“此为禁药,他如何敢将此物带来!”“这疾风剑的名声,今日要丧尽了!”“他服下这药,莫非是想——”“快看,他已然强行突破到了后天九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