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结果固然是传到了澹台薰那里,但她并不知晓小皇帝的事,只当作是新官上任有人想给她个下马威;不过身为御史之一,这也好理解。
御史台大多是文书工作,主要是接收检举以及监督官员,与她同期的还有几人,一是新来的二是职位低,除了没事找事去写劾章,大多时候不算特别忙。
总而言之,管理很统一,完全无法像在地方那样一官为大。
澹台薰办公的地方一共有四个人,三个是新来的,余下的那个已经五十多岁了,就坐在她对面,名叫洪扬。
可惜此人辜负了这个名字,生平最大的建树就是写了封劾章骂丞相,当然骂的并非叶池,而是叶池的上一任。
当年的老丞相和先帝的年岁差不多,仗着家族关系老眼昏花之后还是霸着官位不放,还听信谗言提拔了一些光吃不动、唯独说话比蜜还甜的害虫。洪扬那时也是闲着无聊,无聊了干什么呢,弹劾吧,反正前面有好些人都提出要罢免丞相,不在乎多他一封劾章。
不知道是因为这份劾章写的太好还是他走了狗屎运,廉王特地将这封劾章拿出来在先帝面前诵读了一遍,先帝听后终于决定不能再拖下去,当天就把人给罢免了。
此后,洪扬的劾章就出了名,本以为终于等来了升官发达的机会,可先帝却只是不疼不痒地“哦”了一声,升官的事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这样的人往往对官阶比较敏感与执着,事实证明也是如此,澹台薰将许之焕给她布置的东西做完之后,一抬头发觉洪扬在对面看她,于是冷不丁问:“有事么?”
洪扬耸耸肩道:“这是许中丞交给你的?”
“是的。”
“你们先前就认识么?”
“见过面。”
洪扬觉得有些无趣,官场上的人都喜欢弯弯绕,偏偏这姑娘说话总是很直接,直接到有点无聊,而且她是从地方上来的,并非那些新来的进士,故而也不是那么好糊弄。
“噢……如果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来问问老夫。”
澹台薰道了声谢便收拾东西去找许之焕了,走两步听见有人跟了出来,回头一看才知是坐在她斜对面的年轻姑娘,比她早几天进御史台,微笑着走过来,指了指她手里的文书:“澹台大人,这些东西……能不能让我去送啊?”
这姑娘比她大个几岁,和谁说话的时候都是笑眯眯的,但不清楚底细。在御史台升官并非由长官决定,故而讨好许之焕也没有什么意义。澹台薰不是很理解,不过这正好省了她一趟路,遂将文书递了过去,颔首道:“那麻烦你了。”
“不不不,是我谢你。”姑娘抱着东西,兴高采烈地走了。
冬天基本已经来临了,气候虽然不是那么冷,但天黑得越来越早,收工之后澹台薰去外面吃了顿饭,谁知突然下了一场小雨,好在很快就停歇了。
京中的官员除了应卯必须准时之外,只要不擅离职守,几时离开没有特别硬性的要求,亦不用烦扰大晚上的有人去衙门哭诉。
先前元子翎托人送了封信来,让她在元家落脚,但她想想后还是拒绝了,在一条较为安静的街上租了间屋子,除了价格贵一点,与以前的生活倒是没什么不同。
这日她回家的时候看见门口坐了一个人,以为是邻居走错了门,凑近一看才知竟然是叶池坐在外面等她,看见她之后,粲然笑道:“阿薰你回来啦。”
他坐在这里看起来怪可怜的,要是不注意那身衣裳,绝对没有人会想到他是当朝重臣之一。
澹台薰默默问:“你等了很久了么?”
叶池摇头:“我刚来没多久。”
她不作声地开门,低头看了一眼地上他坐过的位置,比周围要干许多,估计是晚饭前就来了。
叶池没有注意到她在想什么,有些紧张地问:“没受伤罢?”
澹台薰知道他指的是那些太监的事,耸耸肩道:“没有。我制住一个人之后,另外一个人逃跑的时候自己跌进颜料桶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