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完话,陆承收起笔录本,出了病房,撞见门口的傅明旭。
病房门关上,两人偕行而出,陆承顿了一下,对傅明旭客气道,“令公子的事,我很遗憾,但是警方会按照正常程序向检察院提起诉讼,您人脉甚广,请个优秀的律师不在话下。”
“不劳烦阁下费心。”傅明旭不悦,沉声直言,“哪怕阿尧真的杀了人,那也是他被逼上绝路,不得不出手自保……”
“傅先生,您恐怕误会了。”陆承态度温和,语气却很直接,“不是正当防卫,甚至不是防卫过当,等最后的线索敲定,警方将以‘蓄意谋杀’的罪名逮捕令公子,所以这段时间,多有打扰就抱歉了。”
蓄意谋杀!
才刚过来的苏茶,一听到这掷地有声的四个字,瞬间红了眼眶,侧身藏匿在电梯口,听着不远处两人渐大渐小的交谈,又或者说争执。
“陆警官,你说什么?”傅明旭以为自己听错了,重新问了一遍。
“刚才的问讯中,令公子在撒谎,故意误导警方办案,隐藏自己的杀人罪证。”陆承翻开问讯记录,道,“首先,凶器上只有令公子的指纹,令公子开枪杀人已经是铁板钉钉;至于是正当防卫,还是蓄意谋杀,看看他说辞中的漏洞:他说歹徒劫持了他的女友,他为救女友,交了六百万的赎金,好一个情深义重——可是案发现场,警方只搜查到一个装满冥币的旅行包,六百万哪儿去了?”
傅明旭冷脸:“他的卡都在我这,短时间内哪里拿得出六百万?心急之下用冥币充数也可以理解。”
“是,您是他的父亲,觉得他用冥币激怒歹徒,使得自己女友的性命危在旦夕也可以理解,那么这里——”
陆承一指笔录本:“令公子承认事前报了警,警察跟着他一起参与营救,并且斥责警方办事不力,跟丢了歹徒——但是我们警局参与营救的弟兄却另有说法:当时山道狭窄,且只有一条道,警方压根不可能跟丢歹徒的车,怎么会如令公子所说,事发后十几分钟才抵达现场?反而是他偏要开车冲到警车前面,阻挡了警车的前进,最后也是他,将歹徒的车用力撞进了一幢废弃仓库,也撞垮了松动的山石,给警车造成路障,延误了最佳救援时间……”
傅明旭厉声道,“他救人心切,开车冲在前面无可厚非,至于故意延误警方救援一说,简直无稽之谈!”
“无稽之谈?”陆承终于没有了好脾气,重重一敲记录本,“那您不妨在看看令公子最可笑的一条说辞——他说自己与歹徒发生‘激烈搏斗’,大脑遭受重击,在被危及到生命的情况下,才被迫开枪……这完全是撒谎!他身上压根没有遭受过重击的痕迹!倒是他那个可怜的女友,浑身不明伤痕多处。”
傅明旭变了脸色:“有医院检查报告为证——”
“他的所谓重伤检查报告,都是你重金收买医院伪造的!”
“陆警官!”
“你知不知道!警方现在已经有权以妨碍司法公正的罪名将你一起起诉!”对上男人阴沉的眼神,陆承毫无示弱,厉声回道,“人在做天在看,四名死者死状凄惨,但浑身齐整,没有激烈搏斗所留下的淤青或骨折等痕迹,可却齐齐肌肉绷紧僵硬着咽下最后一口气,并且身上多处被细铁丝勒割出的血痕——这证明,四名被害者死前遭受了极大痛苦的凌虐,最后才被一枪毙命。”
“傅先生,就这样,您还要强词夺理为令公子开脱吗?”
陆承说完最后一句话,‘啪’地一声合起记录本,公事公办道,“苏小姐是案发现场唯一的目击者,一旦她确定指认令公子,证明是令公子以残忍的手法恶意行凶,虐杀四名受害者,警方会立刻实施逮捕行动,还请您不要再妨碍司法公正。”
说完转过身,正好看到了躲在电梯口瑟瑟发抖的女孩儿。
“苏小姐——”
陆承上前去。
“你别碰我!”
苏茶突然尖声大哭起来,狠狠一把推开他,捂住耳朵大声哭喊,“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别碰我!你们都别碰我!我没杀人、我什么都没看到,我什么也都不知道……”
她浑身瘫软,滑坐在地上,抱着膝盖痛哭。
那模样,已然精神崩溃。
“苏小姐,你别担心,只要你实话实说,事发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看到了什么,警方一定会保证你的安全的……”陆承心生同情,屈身想要扶起她,却被苏茶狠狠一手打开。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反复机械地重复着这几个字,苏茶仓皇从地上爬起,沿着走廊,脚步踉跄地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