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希宁担忧不已,纳兰容若脸色也跟着变了变,沉吟之后说道:“宁宁,先前皇上说过,他下旨召你与大哥进宫,也是做给下面的朝臣看,让朝臣看到皇上的态度。只是这上意,有时候也架不住底下人的小心思。大哥不值得他们动手,这次主要是冲着阿玛而来。皇上也得顾着朝臣的心思,哪能随心所欲。不过只要皇上不计较,端得看君臣之间,谁能压谁一筹了。皇上作为君来说,称得上是明君,若是这次他退让了,以后就得步步退让,照着皇上的性子来说,他不大可能退。”
他停顿了片刻,起身拿起衣衫往身上套,飞快说道:“宁宁,我去吩咐行墨几句,让他进宫去找阿玛,打听一下此事究竟如何了,我们也可以商议对策。我知道你放不下心,我们一起去趟大哥家里。”
卢希宁愣了下,赶紧拦住他说道:“你身体不好,外面冷得很,你好生歇着吧。我回去一趟就行了,大哥也不是那么蠢的人,他肯定会有办法。”
纳兰容若握住她的手,犹豫片刻苦笑着说道:“宁宁,我不是怕大哥应付不来,我是怕阿玛,阿玛兴许会顾着我,他却不会顾着大哥。”
纳兰明珠这次是被无端连累,他本就不满意卢希宁,如果顺势大义灭亲,既给康熙减少了麻烦,也让对手无机可乘。
且不去管纳兰明珠会如何,卢希宁哪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还让纳兰容若跑出去吹寒风,这个时代医疗水平落后,哪怕是小病也可能丢了性命。
她拉下他穿到一半的衣衫,把他往塌边推,认真地道:“你先听我说,现在还没到最差的时候,你现在跟我回去也没什么用处,反倒让自己病得更厉害。我以后肯定还需要你帮忙,所以你得赶紧好起来,趁着这些时日好生养病。额涅先前来看过你了,她很关心你,你万万不要让额涅生气。”
纳兰容若心底微叹,他明白卢希宁话里的意思。觉罗氏不会真生他的气,只会生卢希宁的气,思索之后应了她的话,细细叮嘱道:“我听你的,不过你也要保重自己。大哥现在估计被叫去了衙门,嫂子在家里只怕担惊受怕,你回去劝说安慰嫂子一下也好。如果有什么事情,宁宁你直接让人回来递消息,我亲自去衙门走一趟,我这张脸拿出去还有点儿用处,至少他们不敢对大哥乱用刑。”
卢希宁连声应了,出门坐上马车,一路紧赶慢赶回了卢家。在胡同口恰好遇到卢腾隆,他袖着手正沿着墙角跟缩起脖子在走路,她忙让马车停下来,掀起车帘,欣喜地叫道:“哥!”
卢腾隆回头看来,笑着窜上了马车,吸了吸鼻子抱怨道:“这鬼天气真是冷得很,妹妹你怎么来了?”
卢希宁打量着卢腾隆,他除了脸颊吹得通红,看上去精神尚好,总算略微放下了心,说道:“我听行墨回来了,陈弘勋死后有人把你告上了衙门,连着纳兰府上一并被牵连了进去。实在不放心你,便回来看看情况。哥,现在你可还好?”
卢腾隆翻了个白眼,骂骂咧咧道:“阎王打架小鬼遭殃,说起来吧,我被纳兰大学士连累,纳兰大学士被我连累,虽说互不相干,可架不住有心人把我们捆绑在了一起。加上陈弘勋那混账王八蛋,嘴上藏不住话,早就吹嘘最近要发一笔横财。他连如何发财,来路在何处,给他那宠妾都说得清楚明白。这下好了,阿玛的也被人翻了出来。我先前才被请到了衙门问话,嘿,皇上传了我们进宫,衙门有所顾忌,问话也规矩得很,连收押都不敢,问完话还得客客气气把我送出来。”
卢希宁说了纳兰容若的担忧,卢腾隆眨巴着眼睛,脸色微变,淬了一口说道:“我倒没想到这一出,纳兰大学士才华横溢,官心却重得很,到这个节骨眼上,端看他讲不讲父子情分了。哼,妹妹你也别怕,把银子捐出去以后啊,我晚上睡觉都踏实多了。
他把胸脯拍得啪啪响,义正言辞道:“我反正是问心无愧!”
卢希宁歉意地道:“哥,都怪我,我在想如果不是我把银子拿出来,就不会出这些事情了。”
卢腾隆却十分不以为意,慢悠悠说道:“陈弘勋死了,京城多少受他欺负过的老百姓会放鞭炮庆贺,我们这边还有民意呢。虽说以前我们打算不求名,只寂寂无名做好个天大的人,这事儿真闹大了,我就把捐银的事给掀出来,那些受了我们好处的老百姓,总有人会站出来说几句公道话。京城有银子的达官贵人多了,贪官污吏也数不胜数,谁又愿意拿了真金白银出来分给老百姓?再说阿玛不在京城为官,没入了京城老百姓的眼,积攒下来的银子,也不是从京城老百姓身上刮来,他们恨贪官污吏,也恨不到阿玛头上,只会记着阿玛的好。妹妹,以前拿银子出来的时候吧,我这心啊,跟刀割般疼,等真正拿出去之后,也就那么回事。妹妹,我不后悔,你呢?”
卢希宁笑了起来,轻声道:“哥,我也不后悔。”
卢腾隆一拍手掌,笑着道:“那不就得了,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我就这么高风亮节,没法子,改不了。”
卢希宁被他逗得哈哈笑个不停,说道:“哥,你自己小心些,我就与你一起进去了。夫君受了凉还在生病,额涅看着长生也走不开,我得早些回去。若你这边有什么事情,一定要让人递消息来,不要瞒着我啊。”
卢腾隆一听,赶紧说道:“唉,妹夫也是。。。。。。,你快回去吧,我这边好着呢。”
卢希宁告别卢腾隆回到南院,远远就听到长生咯咯的笑声,她愣了下快步进屋,长生正闷头在屋里乱跑,纳兰容若坐在暖阁榻上远远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