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晚亭说时淼是个听话的人。
初一的时候时淼两分之差没考上县一中,她家里托关系硬是把她塞了进去,临军训开学的前一周学校通知不论男女生都要剪短发。时淼觉得自己是靠关系进的这个学校,更应该守规矩,就很顺从地跟着妈妈去剪头发。
那天说巧不巧,说不巧又很巧,轮到她剪头发的时候理发店停电了,师傅出去查看电箱,把她的头发交给了徒弟。
时淼小学的时候被称作是有着魔鬼身材的长发美人儿,可她那时候小,还没有长发情结,任凭那个徒弟自由发挥,唰唰两下剪光了。
寸头是个什么长度,时淼没概念,但摸着扎手的不到五厘米的头发,她有点想哭。
那个师傅回来替自己的徒弟打圆场:“瞧瞧,多俊俏啊这丫头,瘦瘦的,什么发型都能驾驭。”
时淼没答话,顶着毛寸走了。
距离开学也就一个星期,头发根本长不出来。何况一开学就是军训,她的毛寸几乎是暴露在了整个初一的面前,幸好的是那时候的孩子们普遍都不会打扮,要丑一起丑,而不幸的是她遇到了一个人——姓秦名屿,正班长。
秦屿家就是县城的,那个时候县城就是所谓的城里人,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时尚最前沿。
时淼没见过世面,面对着这个开学第一天就安排到她对面的男生始终抬不起头来。小学六年班委、三好学生、年级第一甚至整个市区竞赛第一的骄傲只因为对方是个城里人就全部坍塌掉。
时淼上课只会看老师,除了老师达到了“四下无人”的境界,在这个学校这个班里她像是只认识宿舍里那几个人,其他的都不存在。
军训七天,县一中没有塑胶操场,就在黄土地上站军姿,四周的树木离中心位置八百米远,教官偏就选了最中间,时淼有心抱怨,也只是和自己说说。
她贫血,每次站到耳鸣目眩硬是能直挺挺地杵在那一动不动,其他人接二连三的头晕,而她因为不想为全场焦点,不想让别人哪怕是一个人过度关注自己,选择了傻到冒泡的坚强。
这样的结果就是她获得了军训标兵的荣誉,这是她第一次接触军训,也是在这个学校拿到的第一份奖励。
军训结束回家休整的那天她把荣誉证书拿给来接她的妈妈看,正好给她托关系的副校长也在,副校长心情不错,顺势夸了句:“你妈一开始说你学习不错就是考试失利我还半信半疑,后来翻了翻之前的成绩还真是那么回事儿,好好学,中考好好考。”
她用力地点头。余光中瞥见有个男生看她,很眼熟,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是她对面的那位,顿时又像泄了气的皮球,更抬不起头来。
也是后来大学毕业实习的时候才体会到当时那个副校长的心理——无非是她听话罢了。
之所以想起了这些,是因为驾驶位上这个失控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开自己的安全带附身过来,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抚摸着她微卷的长发,在鼻尖厮磨间吐着热气说:“十三岁我第一次见你,点名的时候以为你是女生,看到了又想是不是男生,听到你说话才确定是女生。”
“时淼,当年你的短发真是一度挠的我心痒啊!”
时淼此刻化身木乃伊,完全与世界隔绝,她四肢僵硬,躯干笔挺,她像个玩偶,马上要取悦她的主人,庆幸,她还魂了。
“秦……秦……秦屿~”
“嗯。”
“太近了~”
……
秦屿轻笑一声,不再满足于鼻尖的触碰,他微微抬头,吻上她的上唇瓣,时淼闭着眼感受这陌生又熟悉的气息,此刻她是那么的贪婪和忐忑,她甚至没想过要推开,也没想过秦屿的举动是不是对她造成了侵犯。
她喜欢这个人,哪怕过去了七年,还是那么的喜欢。
终于,秦屿下移,直视着时淼紧闭的双眼,既诚恳又好笑地说:“你不过是欠我不到三十块钱的车费而已,就任由我耍流氓?你这样可不行,万一今天你欠车费的不是我而是别人呢?也可以吗?”
秦屿光鲜亮丽的外表下果然还是那张欠抽的嘴脸。
时淼动了动身子要睁眼,被秦屿用手挡住:“时淼,有句话我憋了很久了,其实如果不是你今天走得早,唱完那首歌我就要说的,淼淼,岁岁长安。”
“岁岁长安~”初二语文老师在讲台上毫不吝啬词汇的对时淼这篇随手写的月考作文进行夸赞,说到激动的地方她甚至拍了拍时淼的肩膀,“我准备给你递到广播站去,周一红旗下的讲话正好念念,我们办公室其他老师也可喜欢你这篇作文了,还说投到《校韵》上,加油啊,以后还能靠笔杆子闯天下呢。”
初一时候的时淼像个小透明,那时候班主任是地理老师,她被迫当了地理课代表,然而一个学期过去了,她这个课代表连一次作业也没收过。起初想让班主任刮目相看而想要发奋学习地理的信心也渐渐殆尽。
第一次期中考,她数学只考了三十三分,虽说选择题在答题卡上没涂好,读卡的时候没读出来,少了选择题的分,但她心里清楚,不行就是不行。可除了这个“三十三”让她在人前“露了露脸”之外初一一整年都跟不存在一样。
就这样到了初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