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时,桑甚和的情绪非常饱满,胸腔充斥着为国视死如归的豪情,不管谁来劝降,他都坚决抵抗,站在他面前的人,都能感觉到要被他撕的感觉。
随着关的时间越长,桑甚和越觉得自己所有的悲愤、情绪被无声的消磨着,不能说消磨殆尽,但已经七零八落了。
桑甚和觉得自己可能不是被敌人真刀实枪杀死的,而是一把无形的利剑刺透了自己的心,让自己心死如灰,那就这样吧,别指着我会投降,既然要耗那就耗吧,我反正是将死之人,有什么耗不起的。
远处牢房里,可能是梅雨季节,天气闷热潮湿,逼仄的牢房里,关了一大群年纪轻轻、血气方刚的士卒,他们的情绪终于在窗口太阳照进来时,爆发了。
投降派和不降派打了起来,边打边骂,“你他娘的软骨头,为了一顿饭,你居然就投降了,你这个叛贼,走狗,你怎么不去死?”
“我干嘛要去死,我老肖家都死差不多了,我得保住小命,给老肖家给个后,我他娘的管他什么叛不叛贼的。”
“你别他娘的给自己找借口,你就想吃白米饭。”
“那又怎么啦,我投降,我吃大米饭,你眼热,你也来吃啊,吃过了你就能打过老子,不吃,你不但没力气打过老子,说不定过两天就饿死了。”
“格老子的,老子凑死你!”
“来呀……你来呀……”
两方人马你拉我推,打成一团,甚至有人被打出血了,“啊……啊……要死人啦……”
年轻的吴国小将桑敏俊一直坐在角落,闷头低低的看着牢房地方,仿佛没有看到对打的两方,只到听到‘打死了人了’才嚯一下从地上站起来,怒吼一声,“都他娘的给老子住手。”
众人愣了一下,可愣过之后,仍然打在一起,难解难分。
见自己的话都不听了,桑敏俊的脾气瞬间爆了,上来就把这一群人一顿猛揍,揍得他们东倒西歪,他双眼通红,叫道,“怎么不打了,打啊,打啊……”
站在牢房外的守卒们正准备进来制止,见桑敏俊把事情解决了,松了一口气,其中一个对另外几个说道,“行了,打不起来了,没事了,你们赶紧去自己的地盘守值吧。”
“老哥,要是他们再闹事,你就叫我们,保证立马就到。”
“谢了,兄弟!”
“客气了,老哥!”
狱卒们三三两两散了,他们边走边闲聊着刚才的事情。有两个路过桑甚和的牢房门口,他们的闲话进了他的耳朵。
“想不到桑家小子挺有两下子,一群人被他打得七零八落的。”
“是啊,果然是虎将无犬子。”
“现在可不是什么虎将了,是……”说话之人突然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牢房,撇了一下嘴,不再说话,没一会儿,两人穿过了桑甚和牢房前的走道。
刚刚做好心里建设的桑甚和听到儿子名字,内心一颤,我老了,可是我的儿才十九啊……他才十九岁啊……他抬头看向牢房天窗,高高的蓝天,让人遥不可及。
窗外
蓝天下,五月,雨洗后的天空更加明净。白云仿佛悠游在一片湛蓝的海里,明媚、灿烂,光芒四射。
五月,漫天遍野都是翠色盈盈,风光如画。那如绿毯一般铺开来的嫩草,总让人忍不住想要趴下去躺一躺,去抚摸一下那柔软的绿。
或者,就在上面打几个滚,闻一闻泥土清新的香味!那偶尔夹杂期间的不知名的小花,也都趁着这风和日丽绽开明媚的笑颜,迎接夏天的到来!
这本应是五月的写照,可当林怡然等人到达林家村村口时,眼前的景色,乍看之下,绿意盎然,一派生机,可是细看之下,爬满茅屋破墙的绿都是疯长的野草,野蒿丛生、早已超过人高,刺藤乱攀早就覆盖了破洞连连的茅草屋屋顶。
林父双腿打颤的走在曾经熟悉的村道上,村道上半人高的茅草差点把他绊倒,他也顾不得,左顾右盼,一直保持着嘴半张着。
林怡然知道,那是准备随时随地要对村人叫一声,‘我回来了,乡亲们!’
可他却没有机会张口叫出这一句,走遍整个村子,竟无一人。
林父双手不知所措的挥动着,那抖动的双唇终于在某个情绪点张开了,“啊……啊……”他嚎啕大哭,双手伸展,仰面朝天,哭天哭地,也在哭自己的人生境遇。
死去的人也许就这样不知不觉的消失在尘埃中,可是活着的人却因死去的人,从此不能再舒展心胸、活得惬意,那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心心念念想着家乡,想着亲人的林父,从没有想过,整个村子竟毫无一人,他承受不起这样的打击。
所有的人都默默的看着林父肆意的嚎啕哭着,这是他的人生,又何偿不是自己的经历呢,颠沛流离的逃亡,突然让人身心俱疲,只想放下所有包袱,就这样躺在地上,然后一觉睡过去。
夏宗泽胸前的衣服被林怡然的眼泪浸透了,她一直伏在他怀里无声的哭着,看着如荒野的小村,他也不敢相信,这是曾是她生活过的地方,不……也许不是她……
在林父的哭声里,林怡然想到了自己的前世,从没有时间想过去的她,记忆的大门一下子被打开了,爸、妈你们在哪里,你们过得好不好,女儿为了活下去,都没有时间想过你们,你们一定会怪我吧……是我太任性了,是我不听话,是我……是我……悔恨、思念、心痛……一时之间,竟让她喘不过气来……
时光,绕指前行,悲空了岁月,撰写了沧桑。眼眸的风景,耳际的风声,还有曾经的挣扎、苦痛都一一跌入流年的光影里。
夏宗泽感觉怀中的人儿在下滑,大惊失色,“然儿……然儿……”他一把捞起就差滑到地上的林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