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自己疏忽了。
昨天有个药铺伙计找上门来,说是她漏拿了几副药,她信以为真,收下药后又转交给了林姨娘房里的丫鬟。
她根本没有想到,所谓的药铺伙计是假的,她收下的也不是补药,而是能叫人一命呜呼的毒药,有人在背后全盘操作了这一切。
能还她清白的只有那个假冒的伙计,而想要找到那个人,恐怕将如大海捞针。
老太太心中也有了几分数。她不相信重锦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可惜的是,捣鬼之人看样子是学精了,做了坏事却没有露出马脚。她明白,春语这样做是在保护她的爱孙。
“你……真的认罪吗?”
春语抬起头,额间已是被磕红了,“我认罪。药是我买的,毒是我下的,林姨娘也是我害死的。我不喜欢林姨娘,想叫她早点死,所以我下了药,都是我自作主张,与四姑娘一点关系也没有,我甘愿受罚。”
老太太也不忍再审,只匆匆了事,道:“胆大的奴才,背着你主子做出这样的事,既是犯了错,那便要受罚……看你在侍奉你主子多年的份上,我便免了将你送官。只是国法虽免,家规难逃。来人,带下去打三十板子,撵出府去吧。”
上一个挨三十板子的人是姜氏的心腹柳婆子,这一次便轮到了春语。命运的轮回似儿戏一般叫人无奈。
老太太一锤定音之声在佛堂清晰可闻,生生撕裂了冰冷的空气。在这被撕碎的缝隙里,满满充斥着绝望。
……
历经近半个时辰的痛苦折磨,春语终是挨完了三十大板。被两个婆子抬出来的时候,她满身是血,滴了一路。
闻讯而来的秋思早已等在门外,见了春语几无生气的惨白面孔,眼泪立刻决了堤。
“春语姐姐,你还好吗?”她走到春语的身边,手足无措地触碰了一下她背上的血,被指尖粘腻的触感吓了一跳,立刻缩了回来,哭得更狠了。
春语用仅剩的力气把她叫到了自己嘴边,慢慢地一一嘱咐,“姑娘的地契和房契我都锁在柜子里了,钥匙就在你知道的那个地方,在我的枕头底下有我父兄寄来的信,上面有他们的地址,若是宅子的事要联系,不方便出门,你便给那个地址写信。另外,姑娘买地的事六姑娘是知道的,只其它的,你也不必与她说太多,这样的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你眼下也不要告诉姑娘我的事,只等她什么时候被老太太放出来了,瞒不住了再说吧……告诉她,我必不会回家,叫她只顾好自己,不必来看我……”
秋思咀着泪点头,只嗅得空气中满是血腥之味,这些血都来自与她朝夕相处了近十年的最好的姐姐。
春语被抬出府门的时候,一直陪在旁边的秋思忍不住拉起她的手,“春语姐姐,你不要走,你走了我跟姑娘可怎么办……”
怎么办呢?
这些坏消息重锦都还不知道呢。
*
与此同时,邵斯云又收到一封打苏州寄来的信。
他的外祖父病重,只怕就要熬不过今年冬天了。
白夫人与她父亲有多年的嫌隙,这么多年过去了,两人还是没有合好。相反,邵斯云与他外祖父要更亲近一些。
收到了信后,他便找到了邵玠,求邵玠准许自己回一趟苏州。
邵玠却冷冷道:“会试在即,眼下如何能长途奔波虚耗时光,当足不出户全力备考才是。你莫要再动这个心思了,不准。”
“父亲,这怕是最后一面了。”
“你不必与我说这些,这不是我在乎的事情。”
果然是这样的结局,他早该预料到这个结果。邵玠的心是冷硬的,他没有任何筹码与邵玠抗争。
他只好又返回屋里。
丫鬟红菱端来了一坛子酒,说是二夫人的表亲送的,是去年中秋时酿的桂花酒,如今正好可以启封了。
红菱揭了酒封,往青瓷酒杯里倒了一些,兴冲冲道:“二爷尝尝吧,听说二夫人那表亲可是有着好手艺,这酒可在十里八乡都出名呢。”
重锦被退婚的事已是传到了她耳里,不过邵斯云却不知道。这两日见他心情好转了些,红菱还以为他本不喜欢重锦,是因为不必成亲而变得开怀。如此,她自然是高兴得不得了。
邵斯云一直沉默着,因为记挂着外祖父,心中踌躇,本不想喝。奈何红菱一直在劝说,还把酒杯端到了他面前,他不得不接下。
“好喝吗,二爷?”红菱一瞬不瞬望着他的脸,期待地问。
这桂花酒很醇,还有着浓郁的酒香,是好喝的。邵斯云喝完了杯中酒,点点头。
红菱很高兴,望了一眼门外,道:“今日萃环也不在,屋里只我与二爷两人了,不如我陪二爷喝几杯,打发打发时间,也叫我也有幸尝尝这好酒。二爷可答应么?”
见她满怀期待地望着坛中的酒,他有些不忍心拒绝,遂道:“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