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诡异的死法,实在让人充满了疑惑,永宁皇后皱了皱眉,正要开口说话,正跪得不烦恼的严公公却按捺不住,抢在皇后之前开口解释:“皇后娘娘,奴才虽行事确有疏忽,但可以肯定,没有给梁崔二人行刑。梁喜是自尽了,崔和顺还在大牢里好好地关着,娘娘要是不信,可亲自去查验!”
此话说得大大的不妥。这严公公在宫内横行多年,早就是说一不二,众人围绕的谄媚对象,不是一般的自我膨胀。如今面对皇后,虽然收敛了往日的蛮横阴鸷,可表面的恭顺却无法控制内心的抵触情绪。当人的内心怀抱怨恨,难免在语言中流露出来。
一直在旁侍立的张妈妈原本安静柔和。她是太后的行侍,太后临终前,感觉到自己行将离去,将张妈妈给了永宁皇后,她生怕年轻的皇后在宫中艰难,让经验丰富又德高望重的张妈妈去帮衬,自己总算可以放心地离开人世。
张妈妈对于永宁皇后的处境十分了解,但是只要皇后没有处于危险之中,张妈妈就恪敬职守,绝不多言。然而,今天她感觉到了皇后的孤立,她只是在靠着自己身份的威严在支撑局面,而不是人格的威信。
这是一件危险的事。
张妈妈必须出声了。她缓步向严公公走了几步,缓慢而严厉地说:“公公此言差矣。平素里,去给这些大牢里的太监们验伤验尸的都是些什么人?可曾有过任何一位后宫嫔妃参与过验伤或验尸?即便是如贵嫔娘娘这般主事的嫔妃娘娘,若对事件有质疑,可会前往宫侍局自行去相看那些曾经身为男人的太监的身子?皇后娘娘千金之躯,何等尊贵。公公如今回话,竟连一点儿尊卑都不分了么?公公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呢,还是猪油蒙了心?”
“混账!”只听芳贵嫔一声断喝。
张妈妈的脸冷得像一块冰,挑了挑眉,望向动怒的芳贵嫔。
严公公还在胆颤与不服中摇摆不定,思量着是不是要回嘴,芳贵嫔心中却大惊。这严公公今天就是给自己惹事的节奏,数年来真是把他养得骄横了。张妈妈何止是皇后身边的人,她从小看着皇帝长大,在皇帝心中也是颇有份量的一个人物。
只见芳贵嫔指着严公公,气愤地说:“骂的就是你!张妈妈说得没错,你果然是猪油蒙了心,竟对皇后娘娘说出这番话来。”一面骂,一面瞪着严公公,眼神里满是警告。
“奴才知错,请皇后娘娘和贵嫔娘娘恕罪。奴才心中冤屈,一时糊涂口不择言,请娘娘责罚。”严公公伏地。
殿内数人正愤怒成一团,玲珑却注意到,站立一旁默不作声的莫瑶,脸色煞白,摇摇欲坠,看上去非常不舒服的样子。可她在强撑,殿内的这些人,有些要置她于险地,有些要救她于困境,她不能在这个胶着的时候倒下。
“梁喜是否真的是自尽身亡,本宫自然会着人调查。严公公,本宫只问你,是否梁喜一死,你就给本案定了性。既是畏罪自杀,那梁喜的作案动机是什么?张才人听到有两位太监在密谋,另一位又是谁?他们是受何人指使?毒害对象为何会是馨充华?这些,你可都有头绪?”皇后不再与他多作语言上的纠缠,直接将疑点一一抛出,看他如何接招。
严公公至此,才是真正完完全全地将皇后当了主审,战战兢兢又小心翼翼地回禀道:“皇后娘娘,梁喜这么一死,很多线索便断了,崔和顺那儿尚没有审出头绪,稍候奴才会带张才人过去辩声,看看另一位密谋者,是不是崔和顺。”
“皇后娘娘、贵嫔娘娘,请恕奴婢斗胆,奴婢有话要说!”一个清亮的声音从大殿的一角传出。
“玲珑……”莫瑶轻呼。
是玲珑。她眼见着莫瑶越来越痛苦地支撑,心中着实不忍,又想着自己在旁立了半天,严公公和芳贵嫔避重就轻,总是将皇后的问题转移掉,实在让人忍无可忍。忍无可忍的后果就是越众而出,跪于殿中央,一拜到底,长伏不起。
昭阳宫大殿内的众人再也不敢随意开口,皆等着永宁皇后示下。
“说吧。”皇后态度和善。
“奴婢想说,福熙宫小厨房素日只有梁喜和崔和顺二人,偶尔其他宫人会进出传递些东西。若是他二人存心谋害谁,在小厨房日夜相处何时不能商量,必定是神不知鬼不觉。何苦非要跑到那么远的墙角去商议,还那么巧让张才人听到。皇后娘娘、贵嫔娘娘,你们不觉得太蹊跷也太不合常理了吗?”皇后微微颔首,觉得甚是有理,示意她继续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