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洛岩回来两日才姗姗来听雨轩,拿出的礼物也不过是大街小巷里随处可见的小泥人而已,早听闻,连成梅得的可是金凤楼的头面,相比起来,那小泥人更像是买了来给梦莲,梦芝几个的,送给同为发妻的倩宁,着实有些寒碜了。
现在又突然问起置办过年饰物衣服的事情,不会是过意不去吧?
倩宁略微抬起低垂的眼眸,“听李妈妈说,府里头会为各房夫人姑娘们统一准备过年新制的饰物,衣服,我自当跟着府里的规矩,万不敢擅自准备这些贵重的细软。”
赵洛岩放下茶杯,瞟了倩宁两眼:“虽说府里有府里的规矩,那都是针对下人的,府里头置办的能有什么出彩的,就算是母亲,梦莹她们也都是有自己的准备,不算得什么。”
倩宁听得心中一动,不会真是要补偿自己吧?
果然,就听得赵洛岩说道:“今年也是你第一次在侯府过年,也该是打扮的隆重些才是。”说完,又叫了小厮过来,拿出一张银票:“这些银子,你拿去买些喜爱的,漂漂亮亮过个年才是。”
倩宁都要忍不住笑出来了,这是干嘛啊?养外室么?把自己当成了手里什么都没有,就等着夫君给银子过活的?不过,要是没有一甯楼的支撑,自己还真是手头拮据呢。
强忍了笑意,倩宁急忙摆出不好意思的样子:“夫君这是何意,我无功无德怎么能拿了这银子给自己捯饬?”
赵洛岩把银票放在桌子上,口吻不容置疑:“你我是夫妻,你又何须论功德才能受我的好意?既是要给你,那就拿了吧。”
赵洛岩这般坚持,倩宁本来也没有非不要的意思,要知道,如今在侯府上上下下的眼里,自己可是个出身不高,娘家又没钱的大少奶奶,又何必打肿脸充胖子呢?
倩宁接过银票,眼里带着感激:“多谢夫君。”
赵洛岩来的时点,既不是吃饭时间,也不是休息时间,巴巴儿地大下午,两人杵在那里又是无话可说。
倩宁思量着赵洛岩也不是诚心要在听雨轩久待,便主动说道:“听闻连姐姐有了身子之后,睡眠更是不好,前些日子,我采了新开的梅花,晒干晾制成干花,虽不及调制的熏香那般浓郁,闻着倒也是清新的。我想着,连姐姐本来就喜爱梅花,若是屋子里能有梅花的香气,必然能心旷神怡,安然入睡。只是,临近年关,听雨轩这里又好些事情没准备妥当,就没能抽空给连姐姐送过去,可巧夫君今日过来,何不帮着捎给连姐姐?”
赵洛岩听得呵呵一笑,自己在书院学习了一段日子,怎么倒是不知道两个妻子这般和谐共处了:“你如此有心,我替梅儿谢过了。”
倩宁笑了笑:“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又命了露水去把干花拿出来,装了一个精致的大荷包,捧在手上就能闻到清新的香气,比之熏香更为自然,而那荷包,绣得也甚是精致,荷包下边还留了些流须,每条流须底部还系着个珠子,显得与众不同。
想起方才筐子里那些络子,赵洛岩不由问道:“这荷包可是你所做?”
“恩”,倩宁点点头,“手艺不佳,还望夫君不要见笑。”
赵洛岩微微翘起嘴唇:“你也太谦虚了,就是针线上的娘子,也不一定有这般精巧的心思。如此精美荷包,配上如此沁人的花香,果真是有心。我倒是好奇,这花香到底怎么制成,与一般干花相比似乎更多一份新鲜的香气?”
倩宁暗叫糟糕,自己光想着赶快打发了赵洛岩,倒是忘了此人最是喜爱风雅,对于这种干花,清馨又精巧,莫不心有所喜。
只得耐了性子,把如何早起采集刚刚开的梅花,又是如何小心翼翼拿了丝帕包裹起来,如何放置在翻看了许久的书籍中间压制,一一说来。
赵洛岩听了恍然大悟:“怪不得这干花只有纯粹的梅花香气,原来自采集开始就隔断了外间气味对它的干扰。拿旧书压制更是妙极了,新书有书香味,旧书早就没了,怎的就没想到拿旧书呢?”
赵洛岩一副欣喜的样子,倩宁心里暗流冷汗,早知道一点点干花就能让世子大人这般激动,自己早前苦苦寻觅话题,营造氛围,却被泼了冷水,又是为了何?
难得找到了与赵洛岩之间少得可怜的共同兴趣,倩宁又说道:“我这还有春天,夏天收集制成的其他干花,各种味道都有,夫君有没有兴趣鉴赏一二?”
赵洛岩趋之若鹜:“既有这般美物,我又怎能错过?”
接下来,赵洛岩在听雨轩欣赏了一遍倩宁所制的干花,赞叹之余还顺手拿了些回去。
待得晚上到了咏梅斋,赵洛岩把那梅花荷包拿了出来:“这是倩宁送给你的,香味极好,你闻着说不定就能睡得好些了。”
连成梅早就听得下人来报,说是世子在听雨轩被绊住了,而缘由居然是小小的干花,连成梅的心里有些咬牙,面上却仍是笑盈盈:“陆妹妹这般体贴,改日可要登门道谢才是。”说着,便要把那荷包交给雀台。
赵洛岩却是伸手阻止了:“你先闻一闻,那花香甚是清新自然,你必会喜欢的。”
连成梅本来伸出去的手顿了顿,只得又收了回来,放在鼻翼下边嗅了嗅:“果然不错,比起我那一箱子的熏香,可是舒服的多了。”
赵洛岩嘿嘿笑了笑:“可不是,我还奇怪,陆家那般家教,却还有些风雅,真是难得。”
听得这话,连成梅更是憋得内伤,想当初,自己看上赵洛岩,一是因为他的至情至性,最是常情,二来也是个读书上进的,想必前程不差,这才铁了心要嫁他。可是却忘了,他的至情至性对象不一定就非自己不可,虽则自己占了个先入为主,但是那陆倩宁花样百出,保不齐就把赵洛岩勾了去。难道,非得像娘所说的那样,在自己屋里抬个通房?不行,连成梅一想到丈夫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跟别人享鱼水之欢,心里就翻江倒海。种种思绪交缠而过,化作一抹愁思柔情,“陆妹妹这般巧心思,倒叫我惭愧了,亏得我自诩爱好用香懂香,却是连小小的花香都做不好,真真是惭愧之极。”
赵洛岩最是受不得连成梅这般委屈的小女儿样子,忙将把荷包放到一旁,轻轻搂了她:“梅儿这是哪里的话,你样样都好,不过就是没想到那点子制干花罢了,又何必严重?”
连成梅黏黏糯糯说道:“我只想着让夫君样样称心,不然,我这做妻子的也该是失职了……”
听得这般情话,赵洛岩更是心神一荡,拥了连成梅的手紧了紧,两人情意绵绵自不在话下。
而连成梅心里更是紧张赵洛岩,种种缠绵,让赵洛岩除了读书温习,都宿在咏梅斋,直到大年三十那天,都没再踏足听雨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