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斤麻油,精米一斗。五钱一分银子来……”柜台后面拉长了声音道。
那汉子赶紧掏出一块儿碎银并一些铜钱儿递上去,陪着笑道:“在家都数好了的,银子是五钱的,六个崇祯跑马,正好当得一分银子。”
上面便是扑哧一声笑:“你倒乖觉。”
而后便是一阵摩擦的响声,想来是那店伙计把粗瓷罐子和米袋往外推了推。那汉子忙不迭的道了谢,先是双手把那罐子心翼翼的抱下来,右手环住,夹在胳膊和右边腰之间。待稳当了,便把那米袋也拿下来,左手提着,心翼翼的出了门。
董策却是不知,普天下的粮店基本上跟当铺差不多,都是这般样子。
王通四处扫了一眼,却是见连个上来迎接话的店伙的都没有,立刻便是眉头一拧,脸色一沉,冷冷喝道:“人呢?都死哪儿去了?你们这店里当真是好大的规矩。贵客登门,都不知道出来接一接么?”
那神态,那表情,那语气,真真是和那豪门中的管事做派一般无二。
他话音未落,最南边儿那扇门里头便是出来了一个人,却是一个圆滚滚的胖子,穿着一身青缎棉袄,脸上堆满了笑,出了门便是拱手:“哎哟,失礼失礼,不知二位贵客到来,有所怠慢,还望赎罪。这些伙计,真真是欠打杀的!”
着便是朝着上头骂了几句。
董策伸手打断了他:“这位掌柜的,不知如何称呼。”
那掌柜瞧他便知道非富即贵,绝非伪装,就算是那华贵衣衫可以置办,但是那种久居上位的气度是演不出来的。他赶紧哈了哈腰,笑道:“姓徐。”
他却是没问这位公子什么来路姓氏,人家一般是不愿意的,问了也是白问,反而丢面子。
“哦,徐掌柜。”董策笑道:“本公子欲在你店里采买大笔米面粮食……”
他到这里顿了顿,徐掌柜会意,脸上笑开了花。伸手一引,笑道:“咱们进去谈,细谈,细谈。”
这粮店店面乃是朝西的,从北向南一溜儿的四间房,其中北面三间打通了成了一个大堂,而南边那一间,却是被单独分割出来。和大堂之间有一道门连通着,但是却没有门板,而是拉了个棉布帘子。
如此做派,想来是生怕这掌柜在和人在其中密谋,做出对东家利益损害的事情来。但是有些**,却又是不能不遮挡,是以便拉了一道布帘子。不过这等用意,也是在时时刻刻提醒店中掌柜——莫逾矩。
进去之后,董策见这间房子里头空空荡荡的,很是寒酸,只有一个大桌子,后面一把椅子,桌子上堆满了大大的账本儿,高高的一摞。
在靠着北墙的位置,有两张椅子。
“公子请坐,请高坐。”这徐掌柜的笑嘻嘻的把董策让了上去,至于王通,一看便知乃是伺候的下人,自然是没资格坐下的。
然后徐掌柜的又是招呼一个杂役去冲茶,很快两盏热气腾腾的茶便是端了上来。
“公子,请茶。”徐掌柜又殷勤的招呼道。
董策淡淡的唔了一声,端起茶盏来象征性的在唇边蹭了蹭,要喝,那是一儿都没沾的。徐掌柜的一直在暗中观察,见此情景,不但不怒,反而是心中欢喜。这位如此做派,不消是嫌弃自家茶水粗陋了,要知道,自己待客用的可也是上等的茶叶。他尚且如此,可见定然出身不俗,乃是豪门公子,日常用度都是远远超过自己这等人,才会这般。不消,能让一个豪门公子亲自出面的生意,定然是一笔大生意。
徐掌柜已经很是开心的在盘算这一次自己能拿到多少抽成了。
他搓了搓手,笑道:“不知公子此来?”
董策淡淡的瞟了他一眼,眉头微微往上一扬,嘴角往下一拉,便是摆出一副很不屑的表情来。他轻轻的弹了弹袖子,仿佛拭去了几片尘埃。
了话却没人搭话,徐掌柜也是不恼,反而是笑眯眯的瞧着董策。显然他这位掌柜的买卖人,真真是很合格的。
这会儿王通适时的咳嗽一声,笑道:“这位徐掌柜,我家公子此来,乃是欲要采购一大批米面粮油柴薪等物。”徐掌柜的乐道:“这些东西,店都是一应俱全呐!”原来这间粮店,是粮店,实则里面经营的范围,用日用百货来形容更恰当一些。白花花的精米,粗糙的糙米,未曾去壳的原麦,去了壳的麦粒,还有已经磨好的白面;上等的麻油,麻酱,菜籽儿油,猪油羊油等动物油,甚至连旱獭油这等实用性超过食用性的油都有;酱油,香醋,老陈醋,炸酱,茶砖、腌菜等等,但凡是跟日常吃用有关的,一应俱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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