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潮看到邸报,已经是十二月了。
同时看到的是,崇祯皇帝的勤王诏令。
这份诏令,征召主要是征召北方各镇勤王,南方由于太远,而且今年开始,张献忠再一次杀到江南来,五月张献忠设计假扮去庐州监察科考的徐之桓,攻陷了庐州,接着攻陷无为州打到了长江边,进逼应天府。
凤阳总督马士英正带人四处围追堵截,并且上书要求上游安庆等地兵马合围。
八月张献忠陷六安,安庆明军兵变,杀都指挥徐良宪,叛为乱兵。
幸好十月张献忠又杀回了湖北,攻打襄阳去了,江南才松了一口气,但是却不敢不妨张献忠会不会沿江而下,再次来江南游玩一圈。
果然十一月张献忠又向东杀来,攻入安庆府,攻破太湖县,杀了太湖县令杨春芳,因此江南其实无兵可派,也不敢派兵。
但是看到勤王令那一刻,杨潮突然感觉内心深处一种非常奇怪的感情萌生。
以前他只觉得崇祯皇帝真可怜,突然他升起一种想要相应勤王令的冲动来。
不是因为可怜皇帝,也不是因为对皇帝忠诚。
杨潮的世界观形成于一个没有皇帝的时代,想让他忠君,或者说让他把忠诚奉献给谋一个个人,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杨潮精神世界中仿佛有一种东西在觉醒,似乎精神家园在重新定位,他不得不问自己几个问题,你是哪国人?
答案很确切:大明人。
杨潮现在的国籍是大明,皇帝是崇祯,崇祯在征召。
杨潮没有向皇帝效忠的觉悟,不代表他心里没有忠诚的观念。只是他的挂念是维系在抽象的国家身上,维系在组成国家的千千万万人民身上,没有维系在皇帝一个人身上罢了。
但是杨潮不由感觉到。国家是抽象的,但是国家有象征。皇帝就是国家的象征,这是西方人的观念,走入现代之后,君主成为了国家的象征,不在拥有实际的权力。
杨潮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沾染了后世的观念的原因,他竟然产生一种他该去保护皇帝的感情。
以前是不可想象的,可是当看到那份征召诏令,他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个孤独、无助、彷徨的形象。似乎有个声音在说,你的王处于危难中,他需要你的力量。
或许这种感情是一种生物的本能,本能的想要保护自己的王,蚂蚁、蜜蜂尚且都是这样,更何况更高等级的人类呢。
猛烈摇了摇头,驱散这种可笑的本能感情,杨潮召集各级军官商议。
在大饭厅中,这里有一张很长的饭桌,既可以吃饭。也可以用来开会。
杨潮手下,一个把总,两个百总。八个旗总,都叫了过来。
把总是王璞,两个百总是胡全和赵康,八个旗总分别是吕末、许多男、宋坤、陈宝弟、孙长福、郑永旺、李五六和张大桅。
杨潮把他们叫道一起,先交代了一番北方的局势,最后宣读了一下皇帝的勤王诏令。
然后杨潮问所有军官:“我们要不要去勤王?”
感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一个人说话,所有人都在消化杨潮所说的事情。
满洲鞑子又入关了!
皇帝有下勤王令了!
满洲兵在此时的明军意识中,就是不可战胜的代名词。那是用一次又一次战败,一次又一次全军覆没换来的。在经过市井谣言的放大,满洲人几乎是妖魔鬼怪的代指。这样的对手已经是人力不能战胜的了。
安静了很长时间,又好像很短时间,终于有人说话。
吕末和王璞几乎是异口同声的道:“勤王!”
说完,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王璞眼中是热切,而吕末眼中是悲切。
其他人不是眼含惊惧,就是一脸迷茫。
杨潮不由好奇的问两人。
“王璞你先说,为什么要去勤王?”
王璞嘿嘿一笑:“不就是鞑子吗,我不信他们有三头六臂,老金头能杀,我也能杀。”
杨潮不由心道,难怪这厮满眼热切,原来是想杀敌立功,同时将老金比下去。
又对吕末道:“吕末你说,为什么要去勤王?”
吕末道:“忠君报国,奉旨勤王,要什么理由。”
这还是一个忠臣,当然说忠臣也不对,他还没有资格称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