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婳上前福身行礼:“民妇见过夫人。”孙氏急忙起身把她拉起坐在身侧,笑眯眯的问道:“不必如此拘着,你可是阿屼的娘子?”姜婳笑盈盈说道:“正是,前些日子才入京城,舟车劳顿,又是晕车晕船的,身子虚弱的很,这些日子躲在府中养身子,一直未曾来拜访过郎君的老师和师母,都是我的不是。”孙氏拍拍姜婳的手背,忙道:“阿屼也同我们说过的,那孩子待老师很是敬重,还特意来告罪一番,如今见到你好好的,我们也放心些,我们家与燕家本就跟自家人差不多,往后阿屼媳妇若是无趣,多来府中走动走动,我与你老师膝下还有玉珠这么一个丫头没有出嫁,她前几月刚刚及笄,约莫和你年纪差不多,你也算是她半个嫂子,你们年纪相当,也能玩到一块去。”一旁的周玉珠急忙唤了声嫂子,笑盈盈的望着姜婳,目光诚挚,隐带几分亲切,她常被父亲母亲拘在家中,闺中密友都没得几个,她与两个师兄的感情也算不错,心里又惦记着魏师兄,把燕屼当成半个哥哥看待,如今看到嫂子,心里也是欢喜极了,何况这个嫂子长的当真是——清丽绝俗,国色天香,实在太好看,难过燕师兄当初为她狠狠的踹断了胡嬷嬷的腿。“正是这个理儿,我见到玉珠妹妹也是亲近的很,往后定会常来府中寻妹妹玩耍的。”姜婳接过丫鬟递过来的天蓝釉红斑花瓣式茶盏,轻轻呷了口清香的茶水,却正色的继续道:“不过今日过来叨扰,一则是想拜访夫人和玉珠妹妹,二来想见见大人,我知京城半月前涌来不少流民,都染上瘟疫,也不愿瞒着夫人,我还在苏州时,幸得一位神医指点,跟着学习不少医术,但瘟疫这般大病重亦是不敢托大说会治,可我师父治过不少,也整理几张药方出来,可对症下药,我是府中女眷,又不能随意进出城帮流民治疗瘟疫,只能求到周大人这里,想将几张方子由着周大人呈给帮着治理瘟疫的太医院大人们。”孙氏忍不住吸口气,仔细打量姜婳,她不知阿屼媳妇还有如此本事与胸襟,这次瘟疫事情,京城里人人自危,惴惴不安,多少世家为避嫌不肯沾染这事儿,皇上只能把事情委托太医院处理,宫中只余下两三名太医,其余全被送到两处瘟疫地儿救治病人,轻易不得回宫。这几日她家老爷都急的满嘴火燎,城外流民众多,疫情还未得到控制,当初秉承着人命为大,她家老爷不肯造杀孽,执意救人,如今都快扛不住,在等几日,只怕圣上都要踌躇起来的。这个时候,连着太医院那群人都打起退堂鼓,不想待在疫区,想早早离开,这阿屼的媳妇竟还敢奉上方子,可真真是菩萨心肠啊。孙氏急忙道:“阿屼媳妇有心了,这个忙我家老爷自该帮忙的,再有一个多时辰老爷才下值,阿屼媳妇不若就等等?”姜婳温声道:“也不必如此麻烦,方子我都已经写下,交给夫人也是一样的。且府中这几日也是忙碌的很,到底城外城内都有疫区,家中要做清理,要用苍术藿香雄黄等置于香炉中,点燃烟熏屋宅,内服防温毒的方子,用清甘草,连翘,金银花,猪苓这些醒脾健胃,清热去暑,燥湿杀毒的草药方子煎成汤药服用,我方子里都写的清楚,各种瘟疫症状不同,预防烟熏和服用的方子也不同,可稍微调整,不过这两种可针对好些种瘟疫的,给屋宅烟熏和服用都是可以的。”孙氏可真是喜欢阿屼这个媳妇,温和有礼,心肠好,连连点头的,拉着她又说不少话才亲自从人出府离开,回屋宅的幽静小道上,周玉珠挽着孙氏的手臂道:“娘,燕嫂嫂可真是好,我往后常去找她玩如何?”孙氏笑道:“好好,都依我们玉珠。”等到周长林下值回来,去书房处理公务,脸色沉沉的,急的嘴角又起两个大泡,孙氏进来送汤水时心疼的很,把汤水放置书案上,轻声道:“你也要多顾着身子才成,你若是累垮,叫我们这么办,何况越来越多的朝臣主张把流民与感染上瘟疫的人焚烧掉,你若是垮下去,朝堂里又少一分助力。”孙氏心善,也不愿意见这般多人被活生生的烧死。周长林叹口气:“如果这场瘟疫再不控制下来,圣上怕也要松口的。”孙氏上前道:“说起瘟疫,今儿阿屼媳妇上门拜访,与我说了好些话,阿屼媳妇是个温柔敦厚的菩萨心肠,在苏州时得一位神医教导,于这方面有些门道,特意送来几张方子,说是她师父这些年救治瘟疫的成果,托你明日早朝时递给太医院的人,让他们瞧瞧可有帮助。”周长林抬头,皱眉道:“她一个妇道人家,如何好抛头露面的。”孙氏叹气:“所以阿屼媳妇才求道你这儿来了呀,你且帮上一把吧,让太医院的太医们瞧瞧吧,若真的有用,也算行善积德。”“那我明日早朝呈给皇上吧。”周长林如此说,心里却没抱多大希望,太医院的那群医术了得的太医都没能有法子控制住疫情,还折损两个太医进去,她师承一个山野大夫又如何能有这等本事,写出的几张方子就能把疫情控制下去?怕是不行的,不过总归是个机会,且呈上去让太医院的瞧瞧吧。翌日周长林去早朝,路上还得另几位官员嘲讽,道他多管闲事,又质问他,是否等到瘟疫霍乱至城内,连着他的家眷都被波及才会痛定思痛,周长林心智不曾动摇,其实他也知道古往今来,瘟疫何其可怕,大多数的瘟疫都是屠村屠镇甚至是屠城,多数也是将其整个村子封锁起来,任由他们自生自灭,避免更大的灾难。进到金銮殿中,众位朝臣跪拜,有事说事,接着又是对流民瘟疫一番讨伐,等着皇上默不作声,周长林才上前恭敬道:“启禀圣上,昨日微臣家中有位属下的家眷呈上几张医治瘟疫的药方,微臣不敢瞒着,今日特请皇上过目,由着太医院众位太医定夺此方可否用。”帝王让身边宦臣接过药方递上来,他观察几眼,这药方字迹清秀,帝王问道:“是位女子敬献的药方?”周长林道:“正是,”他也不敢道出是燕屼妻子,以免给燕屼招来祸事,若这些药方当真有用,皇上论功行赏,他在把人道出便是。如今是瘟疫病情紧要关头,帝王不好多说,让宦臣把药方交给金銮殿的两位太医,两位太医瞧过,皱眉连连,一会说这药性过猛,病人身体本就薄弱如何能够使用这虎狼药,一会儿又道那那两道中药如何能一块使用,简直是胡闹,最后跪下道:“皇上,如何能够使用这样的药方,万万不可啊,这药方不仅是救人,反倒是害人。”周长林面色不虞,心道:果然是妇道人家,莽撞行事,害人害己。帝王也知周长林一片好心,便不好多说什么,退朝喊了另外两位重臣去御书房商讨政务。酉时,周长林回到尚书府,孙氏急急迎上去:“阿屼媳妇呈的药方如何?太医院的可说能够使用?”周长林也不愿对老妻发脾气,只道:“你也莫要再掺和此事,阿屼媳妇只是个妇道人家,她得来的药方如何能够让人信服?我今日呈给太医院的,都道这药方不对,是虎狼药,一个不好就会害死人,你往后莫要跟着她掺和,可知晓!”孙氏叹口气。次日一早,姜婳等到玉珠递到燕府的书信,说道:“嫂子,太医院那些人自恃清高,不肯用你师父的药方,我也是没得法子,不过找人弄到瘟疫病人的病况,特意送来给你,你瞧瞧可有什么帮助。”自然是有帮助的,姜婳打开厚厚的一叠病况,病状相似,痢疾,皆肢节痛,头目痛,伏热内烦,这些都是水涝后容易产生的疫病,因在水中浸泡多时,又与死尸接触过久,食用脏水脏物,伤口长久暴露,路上舟车劳顿,虚弱不堪,外邪因而乘之,形成疫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