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渡月和司无咎离开后,不知为何,许久都没有回来。菱花窗上漏出几道斜斜的光柱,到最后渐渐变暗,化作一片冰凉的月色落在石阶上。四周静得出奇,只能听见虫吟细细和风摇树梢的声音。
桑非晚之前忘了让百里渡月解开锁链,于是他手腕上仍留着那道禁锢,离不开此间方寸之地。
桑非晚兀自躺在床上,静等百里渡月回来,然而不知是不是今日蛊毒发作,耗去大半心神,到后半夜就逐渐困倦起来,意识昏沉的睡了过去。
一阵凉风悄然入殿,纱帘轻动,将香炉上方好不容易汇聚成形的一点香形吹散了。
桑非晚恍惚间好似听见外间传来开门的动静,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却见一道黑影走近床边,对方的衣衫在月色下透着星点绯色,不用细看便知是百里渡月。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桑非晚努力睁开困倦的眼,正准备从床上坐起身,然而就在这时,百里渡月却忽然按住了他的肩膀,低声道:“别动。”
别动。
百里渡月说完这句话,就慢慢收回了指尖,再也没了其余动作,莫名看出几分踟躇和犹豫。
桑非晚察觉到他情绪不对,正准备问怎么了,然而还没来得及开口,唇上就陡然覆上了一片温热——
百里渡月毫无预兆俯身吻住了桑非晚,这个举动来得突然且没道理。他缓缓攥紧对方肩膀,湿软的舌尖小心翼翼探入口腔,生疏而又懵懂的在黑夜中摸索试探着,然后一点一点,忍着羞涩爬上了床。
桑非晚愣了一瞬,毕竟百里渡月罕少这么主动,今天怎么如此反常。他心想难道是自己身上的蛊毒无药可救,所以对方想在最后时刻弥补几分?
虽然这个念头有些不靠谱,但桑非晚一时也想不出别的原因了。不过美色当前,他并没有去思考太多,而是在黑夜中搂住了百里渡月的腰身,一面温柔回吻,一面哑声笑道:“城主这是做什么?”
百里渡月于情之道懵懵懂懂,今夜看样子并非亲两下就能结束的,可对方真的懂吗?
百里渡月本就紧张,一听见桑非晚在耳畔似带戏谑的声音,呼吸便愈发紊乱起来,顿了顿才抿唇道:“你……莫说话。”
桑非晚笑问道:“为何?”
他捧住百里渡月的脸,指尖如蛇一般在对方光滑细腻的皮肤上游走,引起阵阵颤栗,声音富有磁性,在夜色中低低念道:“少年红粉共风流,锦帐春宵恋不休……”
倘若此时掌着灯,桑非晚定会发现百里渡月连脖子都是红的,睫毛紧张颤动不休,紧张而又无措,皱眉颤声道:“别……别念了……”
他本就觉得此事难以启齿,桑非晚如此这般,只会令他更加下不去手。
然而桑非晚在黑暗中用指尖轻轻勾住百里渡月的下巴,用指腹摩挲着他皮肤上薄薄的汗意,又低声念了一句诗:“脸红暗染胭脂汗,面白误污粉黛油……城主莫不是脸红了?”
他故作不懂,仿佛一定要把人逼到死角才肯罢休:“城主为何会脸红?”
百里渡月不疯不魔的时候,更多时候显露出的举止都像那个善人格。他听见桑非晚的问话,脸上愈发滚烫,紧张攥住了他的衣领,后背出了一层薄汗:“别问了……”
真的别问了。
殊不知他愈发如此,桑非晚便愈有兴致,他眼眸暗沉一瞬,慢慢拨弄着百里渡月肩头霜色的长发,然后压低声音笑问道:“城主可是想体会人间情爱了?”
“城主懂么?”
“不若我教城主……”
桑非晚堪堪吐出最后一句话,喉咙便陡然失了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下意识抬眼,却见百里渡月收回了施诀的手——
对方下了禁言术。
不仅如此,还下了定身术。桑非晚躺在床上,就好似一个木头人,完全没办法控制四肢。他看向百里渡月,用眼神示意对方赶紧解开自己,同时又带着几分不解,不明白为何百里渡月今天这么反常。
百里渡月自然不会解开他。他眼见桑非晚在黑夜中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似乎有些难为情,犹豫一瞬,然后抬手解开了自己身上绯色的腰带,不顾半敞的衣领,俯身轻轻蒙住了桑非晚的眼睛。
昏暗的视线陡然一黑,顿时什么也看不清了,唯有触感在黑夜中无限放大,耳畔心如擂鼓。
桑非晚莫名有些紧张,他好似隐隐猜到了什么,心中却又觉得不可思议。恍惚间只感觉有人在解自己的衣衫,皮肤接触到冷空气,凉意分明。
然后……
然后他像是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清,眼前一片绯色。好似有什么人在他耳畔哭泣,很细微,夹杂着隐忍的闷哼。
桑非晚身中蛊毒,原本五脏六腑和丹田都在隐隐作痛,然而此时那种痛感却逐渐淡了下来,好似流水般被引到了另外一个人的体内。
一颗大钻石不知何时悄然漂浮在了空气中。小金刚看着床上这一幕,陷入了呆滞中,久久都难以回神。它躲在纱帐后面,探头探脑,好奇看一眼,然后收回视线,害羞看一眼,然后又收回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