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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 怪西人(第1页)

据沈醉后来说,是陆海防向法国警察出卖了诺林,而诺从就是那个怪西人。

其实,是上海市政警察在1931年6月15日,在这个苏联间谍的一个位于四川路上的公寓单元里,把他逮捕的。但陆海防的确与特务处的特务们进行了密切的合作,尽管他的妻子咒骂他为“叛徒”。接着,他又出卖了一名左翼作家联盟的共产党员,那是一个正在演电影《自由神》的女演员、绰号叫“黑牡丹”的年轻女士,曾在杨虎和张群支持下去过德国留学。陆海防把所知道的关于他的上级的情况都供了出来,但并没有太大的价值。一开始,警察对他们的囚犯什么也发现不了。此人先说自己是瑞士人,叫GermainXavieraloisBeuret,后来又说叫PaulRuegg。

在这期间,与他被逮捕的妻子的泼辣好斗相反,诺林保持了一种寡言而不失尊严的态度。开始戴笠不得不向蒋介石坦白他不知道此人是谁,虽然他怀疑此人就是英国人正在寻找的共产国际远东情报局领导人。最后,诺林和他的妻子被带到武汉受审,被南京的法院判处死刑。后来改成无期徒刑,但诺林夫妇因间谍罪最终只服刑了五年。

当时,上海各家报纸将对诺林的审判称为“怪西人案”,它使上海的媒介十分着迷。当诺林夫妇在1932年7月2日开始绝食时,宋庆龄和杨诠还有沈钧儒都去南京监狱探望这对夫妇,然后给政府写信要求释放他们。一封信上这么说:“要是你们拒绝诺林们被释放的要求,迫使他们继续绝食,全世界革命和自由的舆论将会认为是国民党杀害了他们。这样屠杀他们便是与德国的纳粹完全一样了。”

虽然国民党政府拒绝了诺林的要求,但他们最终还是放弃了绝食,不过诺林夫妇都不承认有罪。他们坚定的态度,使众人眼里坚贞不屈的共产党员形象更加完美了:他们在拷打之下甚至不会吐露自己的姓名。

这个故事让高梵感触颇深,也使他对共产党人有了新的认识,他想起叶梦菲经过上海之行,而发生的思想变化,她的新思想是不是受到了共产党人的熏陶呢?

徐远举端起酒杯,愤愤的说:“这个怪西人案,其实是我们的失败,我们应该运用突然和极其残暴的方法,打乱一个“坚强”犯人的从容不迫。”

“你是说对他们进行心理打击?”陈恭澍问道。

“对付这样的人,只有用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才能摇撼他的意志,摘掉他那颗镇定的心!”徐远举的眼里露出阴冷的光,他说完,一仰脖子,喝干了杯里的酒。

高梵暗暗吃惊,他看出徐远举虽然表面英俊儒雅,但内心却阴毒凶残。

喝过接风酒,高梵虽然头脑发懵,但他还比较清醒,不过为了摆脱军统的纠缠,他故意装着酩酊大醉,摇摇晃晃,沉醉不起,他被两个特工抬上了车,拉到了军统上海站,他又被关进了那个墙壁厚重的房间。

到了半夜,高梵悄悄起来,他走到铁门前,用力晃了一下,铁门纹丝不动,这个房间不大,只有一扇窗户,在天花板的下方,是用粗钢筋焊死的,他轻轻一跳,攀到窗口,两手一用力,钢筋被他掰弯了,他从钢筋的缝隙间拱出来,飞身而起,翻过高大的院墙,消失在夜幕中。

高梵来到火车站,坐上了开往滨岛的夜班车。这班车旅客很少,车上到处是空位子,他找了一个座位躺下来,座位上有一张旧报纸,他随手拿起来看了一下,是一张八月份的上海《申报》。报纸的头条竟然就是那桩离奇的“怪西人案”。他大致看了一下,和陈恭澍讲的差不多。

《申报》的报道是这样的。

据8月24日报导:上海怪西人,又称神秘西人之雅可夫?儒德涅克,前因勾结刘燧元、萧柄实、陆海防等组织机关,刺探中国关于政治上及军事上之秘密,报告第三国际案发,经淞沪警备司令部于本年五月五日派探将陆海防捕获,继由陆自首指供,先后捕获该西人等,分别以危害民国紧急治罪法起诉,开庭审判。

这个西人雅可夫?儒德涅克,怪就怪在被捕后,一言不发,始终以沉默来应付一切审讯,令国民党军警特工一筹莫展,虽绞尽脑汁,也未能查清其身份,只好称之为“怪西人”,聊以自嘲。

雅可夫?儒德涅克,出生在苏联立陶宛,早年投身布尔什维克革命,担任过红军上校。他为人机敏,仪表堂堂,会讲德、俄、英、法四国语言,颇有一副西方绅士的派头。1933年,受苏联红军情报部派遣,来到中国。

高梵又看了一些其它的报道,然后将报纸盖在脸上,小睡起来。列车喷着浓浓的烟雾,穿行在夜幕之中,车轮发出有节奏的声响,高梵在微微的颠簸中缓缓入睡。

当他睁开眼,天已经大亮,火车仍在不停的飞速行驶着,直到第二天傍晚,才进入滨岛。

高梵把那张旧报纸折叠好,装进衣兜,他下了车,直奔苏晚枫家,让苏晚枫替他找一处房子,越僻静越好。

苏晚枫说:“我们就有一处宅子,离这不远,就因为地处偏僻,所以一直闲置着,你就住那吧,而且是免费的。”

“那不行,我哪能白住,得附给你房租。”高梵急忙说。

“我说免费就免费,那个宅子长年闲着,我本来还担心没人住,毁坏的快,你住进去,不正好替我消除了这种担心吗。”苏晚枫哈哈一笑,风趣的说。

高梵让苏宅的一个下人帮忙,连夜把画室的东西搬过来,住进了苏家的这处旧宅子里。

他叮嘱苏晚枫,不要告诉任何人,他住在什么地方。苏晚枫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看到高梵一脸的严肃,只是点点头,也没多问。

这处旧宅的确如苏晚枫所说的,地方偏僻,而且非常隐秘,它在散落的民宅之中,不显山不露水,外面有院墙,里面是三间套房,还有两间厢房,家俱虽然旧了些,但一应俱全,比在画室居住方便多了。

忙了大半夜,高梵也感觉累了,他躺在宽大的床铺上,盖上柔软的被子,竟然有了一种家的感觉。

家,对高梵来说,太陌生了,他不记得他的家在哪里,更不记得他的父母的模样,是否有兄弟姐妹,也无从知晓。只记得父亲死于非命,给他留下了一块金壳怀表,那是他对亲人的唯一印象。从他懂事起,他就是一个人,住在一所孤儿院里,后来长大了,他上了一家教会办的学校,在学校里,他认识了一个女孩,那个女孩叫白露,长着一双秀美的眼睛,经常偷偷从家里带东西给他吃,但是那个女孩突然在一天夜晚失踪了,他的家人说,是被山匪劫走的,没过多久,白露一家也搬到了别处。

高梵又变成了孤孤单单一个人,他曾沿着山路去寻找失踪的白露,可茫茫大山,他到哪里去寻找?所以,他经常站在山崖上,眺望远处,希望有一天,白露会从那弯弯曲曲的山道上向他走来。

高梵在暗夜中回忆起往事,他不禁有些愕然,那段往事为什么会记得那么清晰呢?他不是失忆了吗?如果像陈恭澍所说的,他曾经参加过蓝衣社,但为什么那一段记忆他却毫无印象?也许一个失忆的人,在大脑的深处,保存的是一段最美好的记忆吧。

白露,白露。高梵轻轻念叨着,进入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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