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青说出“没有北伐先驱”的时候,真正的北伐先驱踏上了北上之路。
王颐之、糜嶷两个淮南坞堡大督护遵诸衰之令,率私兵由淮阴北上,过泗口、袭奔彭城、下邳。一路之上,各坞堡壁垒纷纷响应,彭城、下邳守将开门输诚。不费一兵一卒,不动一刀一枪,玩儿一般,大晋私军打开了北上中原的门户。
捷报飞马快传,不几日到了建康。
建康。诸氏别宅。
四十六岁的诸衰木然望着庭院里的一株曲柳。曲柳迎春早,春去倦怠的也快。此时的枝悠长叹,蔡谟闭上眼,不一会儿鼾声大作,看来是真的睡着了。
淑华殿一片静寂,只有轻微的鼾声时起时伏。
“国祚气运,岂容儿戏!”寂静声中,殷浩愤然疾呼:“北伐大业,请太后乾纲独断!”
司马昱无可奈何地望望蔡谟,跪坐着的身子朝珠帘微微一躬:“请太后决断。”
“那。。。就这样吧,命征北军主力立即北上,接应前部先锋。”珠帘后传出的声音,三分怯意,七分无助。
“禀遵太后旨意。”诸衰躬身应命。这一刻他心中空空落落,往昔的兴奋已荡然无存。
朝议散了,众人三三两两离去。
蔡谟的瞌睡不翼而飞,精神十足地走在前面,第一个跨出淑华殿门。
“老大人。”一个高挑端方的青年官员喊了一声,快步撵上蔡谟。蔡谟脚下不听,头也不回,闻声辩人。道:“是逸生啊。快走,快走,迟了,免不得一番罗嗦。”
青年官员是宁远将军王羲之。看着蔡谟张皇的模样,王羲之苦笑着,加快脚步追上。“老大人,这次北伐是乃几十年未遇之良机,你怎会以为不成?”
此时的蔡谟已换了一个模样,笑呵呵,十分亲热地和王羲之凑在一块。淳淳道:“逸生。机遇需要合适的人把握,才算是机遇。如今朝堂,有人能把握机遇吗?北伐大事,大晋倾国之力,也未必能一帆风顺;何况征北军一部?可笑朝堂诸公,视如儿戏,国运攸关之际,忙着猜忌内斗。呵呵,罢了。逸生,你我勿须烦恼,你可以寄情山水书法,我要忙着采药研究医道。。。”
说笑中,两人出了皇宫。这时,一群敷粉宽袍的士子神采张扬地从他们身边走过。这些士子有的目光朝天,傲然不群;有的癫狂痴呆,如疯如魔,有的蹙眉不展,长叹短惜地忧国忧民。
两人立刻闭上嘴巴。
等这群人刚过去,王羲之准备劝说蔡谟两句;嘻嘻哈哈的大小声中,又有一群士子走过来。蔡谟促狭一笑道:“这里是富贵门,只怕每天有上千人想在此一举成名。热闹的很。我们快走。。。”
话音一顿,蔡谟突然转口道:“。。。罢了,我先走了。有个聪明人过来了,今天没办法和你叙话。”说着,他脚下加快,一溜儿跑过皇宫对面。上了一辆牛车匆匆去了。
王羲之顺着蔡谟刚才看的方向望去。只见一辆带篷牛车缓缓行来。
牛车四角侍立着四个青涩涩、粉嫩嫩的少女。夏日的阳光斜照在四个少女脸蛋上,一个个红扑扑的,鼻翼翕动,微微喘息。疼煞人了。牛车上有席,一个衣着随便的文士头枕方枕,半依半靠在席上,呼呼大睡。
看到此人,王羲之露出微笑。这是他的好友――谢家子弟谢安。
牛车驶到身边,王羲之正想招呼,酣睡的谢安突然睁开眼,朝他挤挤,随后闭上,再次发出沉沉的鼾声。
王羲之摇摇头,正不知他在捣什么鬼的时候,斜刺里冲出两人,揪着谢安摇晃叫嚷。“安石,朝廷即将北伐,你该出仕。。。”
王羲之一看,来人是谢尚和谢万。
谢安被两人摇醒,迷迷糊糊道:“北伐?好啊。驾者,快。冲锋,我们是北伐军。。。”
牛车驾者听话地一扬鞭,牛车忽地加快速度,轱辘轱辘远去了。恨得谢尚、谢万连连顿足。
望着远去的牛车,王羲之心中生出一丝怅惘:这些聪明人怎么都不想追随大晋北伐呢?